第10章

午时将至,林秋白离开院落往后山走,想要寻觅野味填充味蕾。

晴空万里,浮云如絮,林中寂静,走了好一会儿,淙淙流水声从不远外传来,隐约可以听见水流从高处降落击打在岩石上的声音,似涛似浪。

拨开郁葱层叠的草木,一处天然冰瀑近在咫尺。

此处温度较别处低上许多,冰泉瀑布从断崖上奔腾而下,撞击在平地岩石上发出雷鸣般的响声,冰雾弥漫,偶尔水溅在胳膊上冷得林秋白牙关一颤,他仰面望去,悬崖上似乎有个人影顶着水流逆流攀登。

林秋白:“大师兄。”

瀑布声如雷贯耳,然而林秋白音色软糯缱绻很有辨识力,修兆珹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扭头往下一看,认出那渺小的黑点正是他的师弟。

犹豫片刻,修兆珹放弃攀到半途,从悬崖上翻身而下,林秋白往前走几步迎了上来。

“你怎么在这里?”修兆珹喘着粗气问。

午时日头正好,林秋白披着薄衫,冰水溅在皮肤上激起寒意,控制不住连打十几个喷嚏,修兆珹递给他一块手帕,他接过来擦了擦胳膊上的水珠,擦拭过的地方,腻白的皮肤熏染开一片红晕,映衫着殷红的唇有种颓靡的美。

修兆珹心口怦然一跳,他怎么会觉得此时的林师弟比郁师弟好看呢。

林秋白也在无声打量眼前的人,轻声问:“大师兄要晋级了么?”

“是。”

音修大多体态纤细,比不上体修彪壮高壮肌肉发达,修兆珹却是个另类,他曾是凡间皇子,母亲有胡族血统,这也和他经常在外历练有关,他的修为都是实打实提升上来的,所以身材高大体格结实,他光着膀子,肌肉虬结水光泽亮,看上去很是威猛,林秋白站在跟前就像一株可怜巴巴的豆苗。

“这段时间晋级人太多,洞府爆满,冰瀑后有一处洞穴,勉强能用。”

林秋白点头,眼睛亮亮的,“我来为师兄护法吧。”

“上回师兄守着我,还没有还清这份恩情。”

修兆珹闻言微怔,因鸿羽真人曾言郁小师弟经历坎坷,他便格外关护,秘境所得的宝物材料都会分出些,回回也是他为郁楚慈护法,但郁小师弟向来都是感激一笑,对他道谢,却从未分享过自己的历练所得,更别说为他护法。

修兆珹用一种复杂又欣慰的目光注视着林秋白。

进入寒洞还有另一条小径,两人稍微绕远,洞口角度倾斜向外,紧邻着冰瀑也未积水。

寒洞里湿润阴寒,却因温度过低,并未滋生孑孓豕虫,寒气入体,林秋白白皙的脸愈发苍白如纸,修兆珹将外袍披在他肩上,又将传音石塞到林秋白手里,“你就在洞外,不要进来,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就捏碎传音石。”

也有自知之明,林秋白乖乖点头,“好。”

割破手指划下一道封印阵法,修兆珹盘膝闭关。

那半夜琴音如荡濯之水,提升他的心境,修兆珹觉得自己隐约触摸到元婴后期的壁垒。

一遍又一遍梳理着全身的灵气,令它沿着经脉流动,冲击各大穴的阻塞。

林秋白坐在不远处,一眼就能看清寒洞里的画面。修兆珹盘膝坐在一块岩石上,冰雾弥漫导致洞里温度极低,但他的身体却覆了一层薄汗,发丝早已经被汗水打湿,随着时间的推移,吐纳之间额头浮出几道青筋。

进行到要紧关头,修兆珹指头捻决。

周身灵气蓬勃转动,他缓缓吸纳一口气,脸上浮现出坚毅又笃定的神色。

眼看日薄西山,修兆珹终于突破瓶颈,磅礴的灵气一扫之前晦涩,有如江入大海,令疲惫的修兆珹浑身轻盈松懈,丝丝缕缕的灵气开始渗入他的四肢百骸充盈他的身体,修补他的经脉。

危险期渡过了。

等他开始运气调整,林秋白便捂着腹部往山林中走,他不能辟谷,一天没吃正经东西了很饿。

后山和禁地属于同源山脉,走兽飞禽都非常少,走了摸约半刻钟,才在一处草丛找到一只黄毛肉兔。

正值换季的时候,到处都是发芽的草籽,黄兔嗫嚅着三瓣嘴吃得正欢。

林秋白舒眉展目,剥开草丛,小心翼翼地接近。

然而还没等他略走几步,那黄兔就竖起耳朵,蹬着强壮有力的后腿跑远了,林秋白立即动身去追,然而他跑得还没有黄兔跑得快,黄兔猫的身子往丛林里一扎,穿过细小密不透光的石缝,连根兔毛都看不见了。

许久没有跑这么远的路,林秋白撑着膝盖直喘气,他没有注意到身后柏枝上站着一只金翅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又走了一会儿,确认看不到那只兔子,林秋白扶着树干,略感遗憾地摇摇头。

身后枝上,金翅鸟灵性的双目不同于凡兽,它收起锐利的钩爪,扇了扇羽翼。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林秋白正阖眼倚树休息,突然草丛窸窸窣窣,他睁开眼,只见那黄兔居然又蹦蹦跳跳跑了回来,只不过四肢虚浮,摇摇晃晃,就像是喝醉酒了一般。

就这么摇摆着身子跑过来撞到林秋白的腿,然后闭眼不动。

机不可失,林秋白立即将它捉住。

半个时辰后,杂草密布的树林里升起袅袅炊烟。

洗剥干净的兔肉被树枝串起,整整齐齐地架在火堆上,随着温度的升高飘出淡淡的肉香。

乾坤袖里东西齐全,灵根被剖走之后,他就习惯性准备这些东西,瓶瓶罐罐拿出来能摆上一堆。兔肉由仔姜去过腥,烤熟后洒上泡椒辣椒,刺激人的味蕾,加之黄兔肉质细腻,口感鲜嫩更好入味,林秋白吃了许久的素,酣畅地抱着啃了半只兔。

香味扑鼻,纵使远远嗅到也能让人通体舒畅,金翅鸟也被吸引得从枝上蹦下来,睁着圆溜溜的豆子眼望着林秋白。

辛辣的物料令林秋白殷红的唇饱满欲滴,金翅鸟歪歪头,扑腾着翅膀低低鸣叫一声。

还剩下半只兔肉,林秋白将兔肉揪成肉丁用草叶盛起来,放在金翅鸟面前,“尝尝?”

金翅鸟拿豆子眼瞧瞧林秋白,低下脑袋啄了一块,似乎尝不惯鲜辣,立时刺激地蹦了起来。

见它吃不惯,林秋白今天打算把剩下的兔肉扔掉,金翅鸟却用脑袋拱拱他,继续吃肉丁,一边吃一边蹦跶,亮晶晶的豆子眼两眼泪汪汪。

这熟悉的神态莫名让林秋白想到了自家那条每天投喂的金尾鱼。

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它吃得正欢,林秋白才收拾东西往回走。

此处离所居院落隔了半个山头,为了尽早赶回去,林秋白选择抄禁地近路。

居所毗邻禁地,他曾经几回偷摸走过这条路,知晓禁地肖似永夜,漫山遍野栽满了梨花,所以面对千树万树绽放如雪的景致,他也习空见惯,只专心闷头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