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隔得距离比较远,林秋白却也注意到他并非真正被跘倒,而是地下伸出一只白骨手紧紧攥住郁楚慈的脚踝。

“这是……”郁楚慈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地面爬满古树虬盘的根须,许多枯枝败叶掩盖在地面上,那只白骨手就像从地底钻出来似的,紧紧抓住他的脚踝,力气之大甚至在上面留下一道抓痕,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立刻试图用短刀劈砍,白骨很快被他劈成碎片。

但还没等他松口气,和林秋白去抢那颗万年灵种,地面上的枯枝败叶就像被什么东西抖开似的,数百具白骨直挺挺站起来。

这数百具白骨冷阴森然,他们身上还披挂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可以看出来自各个门派都有,此时空荡荡的眼睛里燃起无数的幽火,头颅几乎同一时间朝郁楚慈转去,就如同永远朝向太阳的向日葵。

若仅仅只是白骨也还好,然而这些白骨却依然保存着生前的修为。

一股阴森凉意蹿上脊背。

郁楚慈应机立断,往林秋白那里跑去,一是为了抢种子,二是为了祸水东引,但他奔跑的速度远远没有白骨们围聚的速度要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树丛里虫豕鸟鸣逐渐消弥,周围一片寂静,密密麻麻带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朝郁楚慈围拢过来,他们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直叫人头皮发麻。

不断加快速度,郁楚慈脚步迈的飞快,根本不敢停。

忽然,他停下脚步,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被围在中央,包围圈已经彻底形成,郁楚慈站在原地,胸腔一口老血堵在心头,上不去下不来,手紧紧攥住,手背绷起青筋,连大气都不敢喘。

转瞬间,万年灵种诞生了。

沉甸甸地就要从果壳中坠落下来,林秋白本想伸手去接,然而一只白骨手先一步接住那颗种子,种子表面漾起莹莹玉光,衬着白骨愈发的好看。

他抬起头,与那尊白骨面对面。

四目相对,林秋白没什么反应,那尊白骨眼眶里寂静的火焰却猛地跳跃两下,嘴巴随之咧开一个雀跃的弧度。

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遭受了严重污染,林秋白对这个种子倒没什么执念,正准备转身,白骨将手摊开,往他的方向递了递,嘴巴一张一合:“给……送,给你。”

竟然有那么一股讨好的意思。

金翅鸟却盯着那颗圆滚滚的种子,目露好奇。

原本他正享受着撸毛不亦乐乎,此刻从林秋白怀中一跃而起,扑扇着翅膀从对方掌心将种子啄起。

郁楚慈亲眼目睹金翅鸟将万年灵种叼起来,呼吸一窒,内心发焦,隐隐涌动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一幕,令他目眦尽裂,却被困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金翅鸟毫不犹豫“咕噜”一声将它吞入腹中。

林秋白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并未对他的行为做批评。

郁楚慈却如遭雷亟,四肢提不上力,头脑嗡嗡作响,竟直接呕出一口老血来。

这可是将来会杰出天地灵材的万年灵种,竟然就这样被一只鸟当糖豆吞咽下去!

林秋白并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也不在意,他的乾坤袖里琳琅满目,什么样的天地灵材他也不放在眼里。

伴随着灵种消失,周围密密麻麻的白骨又重新倒了下去。

似乎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阻止郁楚慈。

仅剩的白骨只有林秋白身边的这一具。

生前似乎是分神大能,躯体隐隐传达出大能的威压,但这股威压也是有选择性的,只单单针对郁楚慈,叫他不能轻举妄动,林秋白分毫不受影响,但他嫌看着辣眼睛,根本不把眼睛转过去。

“找……找到你了。”

白骨声音断断续续的嘶哑,似乎有人正透过白骨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终于……找到你了。”

“任何一具尸体,都能作为我的眼。”

“你逃不掉的……”

“逃不掉……”

林秋白隐隐觉得这样的语气似曾相识,正打算追问,金翅鸟却听得怒发冲冠,浑身华丽繁复的金翎全都炸开来,但还不等他出手,白骨就四分五裂化为一地粉齑。

郁楚慈并未留心这短暂的对峙,他的胸腔几欲炸裂,本来志在必得的宝物现在成了鸟食,他连根毛都没摸到,心态一时半会儿平复不了。

正在这时,修兆珹和周致知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昏过去的人。

周致知早就见过郁楚慈,修兆珹才注意到他,有些意外这么快就突破了第六层关卡,惊讶地问:“小师弟也来了?”

“是的,”郁楚慈越想越憋屈,憋的唇角起泡,见人来了才努力缓和脸色,“大师兄刚才去哪儿了?”

从传音石交流来看,林秋白和修兆珹是一齐传送到顶层,但刚才却不见他的身影,如果刚才修兆珹在这里,有他帮忙,也许现在灵种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不行,越想越气。

“去捉人了,”修兆珹回答他。

这时,地面开始微微摇晃。

万年灵种相当于这个地宫塔遗址的阵心,阵心消失之后,地宫塔遗址自动关闭,所有人都被送出地宫塔遗址。

其他层虽然没有什么顶级宝物。

却也生长着不少罕见的灵植灵材,何况历练本身就是财富,倒也算各有所得。

一出去到外面,重见天日后大家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在谈论各自经历。短短一天两次共同历险,道衍宗弟子们和这些散修们的关系也拉进了不少。

等到顶层四人传出来,他们顿时围拥过来。郁楚慈烦恼憎恨,心中忧伤,形容份外憔悴,引来大家七嘴八舌的关切。突然之间,有人认出修兆珹手里提着的人,轻“咦”一声,“这不是韵城城主么!”

不一会儿,大家就议论开了。

“真的是城主吗?”

“真的是他,我认得他鼻尖上的痣!”

“修师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修兆珹沉吟,周致知主动为一脸懵然惶惑的众人解惑道:“其实我们传送到顶层,城主就守在那里了,似乎是为了古树上诞生的天地灵宝。”

“结合韵城发生的怪事,合理猜测这一切都是他在操作。”

说话之间,昏迷的韵城城主苏醒过来,他没有在意周围人愤怒、困惑、憎恨的表情,对众人寻求解释的质询充耳不闻,只直愣愣盯着林秋白看。

郁楚慈身为道衍宗表率自然得出面,他调整好心态,恢复月华照玉般的仪表,“城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究竟有没有和魔族勾结?”

韵城城主置若罔闻。

恁凭郁楚慈将嘴皮子磨烂,他也无动于衷。

周围修士们再也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据说这个城主是个霁月清风的人物,怎么现在像个傻子一样,什么话都不愿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