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萧承衍也觉得自己疯了。

名门望族出身、自幼熟读四书五经、才识、品貌、性情过人,却……却在入了夜,擅自闯入别家主人的卧房前敲门。

梁轻抓住被褥的手僵住,片刻,他感慨无比,一板一眼的主角,竟然还记着自己叫人住过来贴身服侍自己,可是,那只是他对旁人的说辞而已。

绣绣走过去将门开了,道:“大人已经脱了衣裳了,别把夜风带进来。”

萧承衍进门的脚步顿住,远远地停在门口,彻底不敢动了。

见他如此拘谨,梁轻却放松了,他道:“我已经要睡了,你来的晚了。虽然府上没有女眷,但我也不用一个硬邦邦的男人伺候自己睡觉。”

萧承衍隔着老远,看见梁轻确实脱了外衣,只穿着白色中衣,半倚在床上,眉目低垂。

房间里点着安息香,幽幽地漂浮着,留的照明蜡烛不多,暗黄的色调让整个房间显得幽静神秘了起来。

萧承衍说:“我的卖身契还在大人手里。”

原来是为了卖身契,梁轻眉头一挑,觉得自己让主角在自己这里,白吃白住,估计也会让人觉得自己的善意太过莫名其妙了吧。

说起来人心就是那么复杂,一味仁慈和善心,反而让人觉得古怪。

梁轻想了想,道:“那你就去倒便壶吧,绣绣一个女孩儿,提起来吃力。我每次入睡前你来一次,早上来一次,手脚轻一些。”

萧承衍默了默,道:“……是。”

梁轻刚说完,还担心萧承衍受不了这种折辱,没想到对方竟然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似乎真的要拿夜壶。

梁轻的卧榻旁边放着他的扶梯,还有轮椅,萧承衍陡然走近,那种身高和气场的压迫感愈发明显了,梁轻往后退了退,率先道:“等、等一下萧公子。”

萧承衍抬眸看他。

梁轻道:“你可知道,进了我的房间还不算什么。但干了这件事,我俩关系可就真洗不清了。”

萧承衍:“……”

他好歹也是被伺候过的贵公子,知道下人伺候主上都是极尽周到的,怎么到他这,就成洗不清了?

连一旁的绣绣,都无比疑惑地望着两个奇怪的成年人。

梁轻最终下定了决心:“罢了,你既然愿意,那你就做吧。但是你要记着,这件事可不是我强.迫你的。”

萧承衍面色都扭曲了,这他到底是做还是不做?这深更半夜、安息香飘满了整间卧房,这人到底在胡话什么?

萧承衍最后说不出话来,将东西拿走了。安息香的味道飘入鼻尖,梁轻困得不行,他褪去中衣钻进被窝,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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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就是南越国每个月例行的祭天礼,届时,朝中大臣、皇帝都会到场,而司礼监和国师就会在皇宫内行祭天礼,为南越国祈福。

一大早,梁轻就起来换衣服弄头发,用过早膳,就已经不早了。陶管家慌张地去叫轿子,一边安排侍卫护送,一边咕哝道:“大人,要是府上有个能做主的,岂不是您也轻松许多。”

勤勤恳恳仿佛是催婚的长辈。

梁轻便当没听见。

到了皇宫中的祭坛,到的人已经挺多了,一个大臣在梁轻身边,说:“徐大人今日也没有来。”

另一个大臣道:“徐阁老昨日早朝不是因病请假了吗?这人老了,生了病,一天两天好不了。”

确实也没什么稀奇的,梁轻皱了下眉,只是想起徐家可能跟阿秋的案子有牵扯,一时心里也很是疑惑。

祭礼很快就开始了,皇帝很看重这次祭天活动,一直持续到下午未时才结束。

梁轻顺道去拜见了国师,国师还穿着那身祭坛上的衣服,透着淡淡的仙风道骨的气息,面上淡笑,见着梁轻了,道:“我今天见你在下面听我背经书听的很认真。”

梁轻吹捧道:“从您口里说出来的话令我深有感触。”

国师看着他,道:“手臂上的伤,好了吗?”

梁轻一愣,没想到国师还记得这回事,除了萧承衍,也就国师问了他第二次。

梁轻迟迟不回答,国师道:“为师让你抄经书,是希望你能平心静气,远离俗世复杂的贪念和名利之争。很多事情,都是强求不来的。”

“这几日你性情愈发平和了,我心中欣慰,自然不会让你抄经书了。”

梁轻才明白过来他竟然是这个意思,笑了一下,道:“我已经好了,劳烦您记挂着。”

国师点头,又道:“你上次从我这拿去了的解药,我忘了告诉你,这个解药不可以同时全部服用,需要磨成粉末状,每日服用一次,服用七日。”

梁轻一愣,道:“您不说,我都快忘了。”

国师似乎叹了口气,道:“为师不希望你手上再沾染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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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梁轻回到府上,已经是傍晚了,他推着轮椅回前厅的时候,正好撞见萧承衍抱着花盆走过来。

萧承衍将花盆放在院子里的竹架子上,看起来非常轻松,气也不喘,他问:“今日祭礼,有发生什么吗?”

梁轻道:“没什么,就是徐世昨日和今日,都因病告假了。”

他话音刚落,萧承衍侧过头咳嗽了两下,梁轻看向他:“你养伤那么多日,还没有好全吗?”

内腑的伤好起来特别慢,而且他体内有毒素在血脉内肆意不但不能运转内力替自己疗伤,那种虚弱感也让萧承衍很难安定下来。

猛兽是不能被拔掉锋利的爪子和牙齿的,不然会发疯。

萧承衍摇了下头,道:“我体内有毒素,只能等宫里送来部分解药,届时就能好全了。”

梁轻一愣,没说什么。很快,陶管家让人将膳食传了上来。梁轻想了想,道:“去传萧公子来,别让别人进来,把门关上。”

陶管家盛燕窝的手顿住,神色惊异,是惊异自家主子,难得愿意让人一同用膳。陶管家的内心欣慰非常,他放下碗,没有说什么不合规矩,叫退下人后,自己跑去叫人了。

梁轻将解药一部分倒入那一小盅燕窝里。

解药就一份,他需要看着萧承衍完整吃了,才行。

关于解药这件事,梁轻和心腹幕僚谈过,对方说的很有道理,太容易来的解药,很难让人一下子相信,反而会适得其反。

更重要的是,得了解药的萧承衍会做什么?相当于对方彻底没了约束,如果让萧承衍查到了豫王案的蛛丝马迹,最终愤恨难忍,想要报复那些凶手怎么办?

他会像那日大牢里,杀了自己吗?

幕僚说,大人给他解药,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世界上再也找不出这样的好事。但是大人也要考虑一下自己,人,都是会先自保的。

梁轻并不怀疑幕僚说法可不可信,概率大不大,但如果像幕僚说的一样,那就依然是在玩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