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入了夜的官道上十分寂静,马车行驶的平缓,外面冬日寒风冷冽,车内却十分温暖,灯笼的光是昏暗的黄色。

暗黄的光将梁轻的眉眼照的蒙眬,萧承衍发觉梁轻状态不对后,对方捂着嘴的手指缝已经流出鲜血,萧承衍神色大变,上前将他的手腕抓住。

梁轻口中的血却止不住似的,从嘴角滴落在他白色狐裘上,像最艳的梅花。

萧承衍扑上前把倒下的人一把抱起,却只听见此人低低的说了句别疯,随后便躺在他怀里,再也没了声息。

但是此刻萧承衍冷静下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梁轻抱在怀里起身撩开了帘子。外头的轿夫和国公府的侍卫都没反应过来,萧承衍已经跃下马车,直直穿过巷子和围墙,不知道往哪去了。

萧承衍的脚程,比还要绕路的轿子快上许多。再加上他轻功了得,怀里抱个人也不碍事,没一会儿,萧承衍便到了镇国公府,也不走正门,直接从墙壁上飞身而下。

镇国公府巡逻的侍卫们吓了一跳,萧承衍直接往主院而去,声响惊动了陶管家,陶管家急匆匆跑过来,看见萧承衍怀里的人、以及雪白狐裘上的血迹,神色大变道:“萧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皇宫赴宴了吗?”

萧承衍阴沉着脸,一脚踹开了门,说:“立即传医师。”

陶管家骤然看见主人如此重伤,彻底慌了神,这下才回过神,忙跑去叫府医。

萧承衍将梁轻放在床上,窗外的月光透进来,将梁轻的脸颊照的瓷白一般透明,他的呼吸很轻,轻不可闻,鲜血将双唇染的嫣红,整个人如最好看的瓷器一般,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了。

等府医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便是看见萧承衍在床侧握着梁轻的手、而梁轻躺在床上,嘴角带血,衣袖处还有几滴梅花般的血迹。

府医放下药箱,走到梁轻面前,看了萧承衍一眼,“萧公子,能否告知……”

“突然吐血不止。”萧承衍声音极为压抑,“八成是中毒。”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中的毒,但萧承衍根据前世的经历,应该只有中剧毒才会毫无征兆。

一般来说,如果下毒,那必然是真想杀了对方。

是有人给梁轻下毒吗?

府医擦了擦汗,这萧承衍在梁轻身边的时候,一副温文尔雅的君子模样,然而梁轻一旦出了什么事,就好比上次的发烧病重,这人就一副阴鸷又狠戾的模样,仿佛谁对梁轻不利他就直接杀了谁一样。

府医小心地去探梁轻的脉,片刻,才颤颤巍巍道:“公爷确实是中毒,只是小的对毒药并不精通,看不出来是何毒……”

萧承衍用‘要你何用’的眼神看了看他。

府医被吓得跪了下来,道:“解毒是需要解药的,小的不知道是什么毒,配不出解药。但是小的可以试一下针灸,压制公爷体内毒素,或有转机。”

萧承衍问:“几成把握?”

府医不敢回答,也答不上来。

不管怎么样总要试试,萧承衍上前将梁轻抱起,将他的身上的狐裘脱下。陶管家烧上地龙,屋子里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梁轻上身的衣服退去,他的皮肤瓷白一般,然而萧承衍却半点没有旖旎的心思,半揽着梁轻,让府医施针。

萧承衍头一次感觉时间如此漫长而寂静,而自己却不敢去想别的,多想一分,他就有些压不住心头的暴戾和恨意。

他知道梁轻说别疯的意思,如果梁轻不在,萧承衍便不会有任何顾忌。

府医施完针,梁轻仍是没什么反应,站在一旁的陶管家看着萧承衍的神色越来越冷,而且是那种极阴沉的冷,心里越发忐忑,好在此时,归一回来了。

他带来一个消息。梁轻派人紧盯着的季嬷嬷,想要逃跑,被抓回来了。

萧承衍勉强转移注意力:“季嬷嬷是谁?”

归一不知道为何梁轻昏迷似的躺在床上,不解释,问:“公爷怎么了?”

他冰冷的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看向萧承衍,没有半分胆怯。

两人谁也不让谁,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陶管家道:“两位爷,还是看看公爷,到底怎么办吧!”

萧承衍低头,将一直握着的有些发凉的梁轻的手放进被子里,起身道:“我去请太医。”

府医一直在府上,与镇国公府联系密切,为人也颇为实诚,值得信任。所以萧承衍最先让他医治,只可惜府医医术不够。

太医院的太医都是来自南越各处医术最高明的医师,但是镇国公府上只有陶管家一人,萧承衍没法独身离开,好在归一回来了,梁轻的安全可以保证。

萧承衍起身看了归一一眼:“你看好他。”

他的神色仍是冷冰冰的,带着压迫感。

归一背脊笔直,和以往一样面无表情道:“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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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梁轻见季嬷嬷的时候,萧承衍便是出去联系江湖神医,同时收拢他父亲留下的各方人脉。

其中一位便是原太医院院使公孙理,因为几年前被人算计降了职,如今在太医院负责制药,从此以后谨言慎行,甚少出现在权贵面前。

但太医院院使是太医之首,他曾经能做到这个位置,足以说明对方的能力。

而在公孙理年轻时,曾受过豫王一个大恩惠,因而暗中也愿意帮助萧承衍一二。

萧承衍很快将他带回了镇国公府,落地的那一刻,公孙理却露出了一丝犹豫的神色,道:“世子想让我救的人是谁?”

萧承衍道:“镇国公。”

公孙理已经年过半百,在官场沉浮二十余载,虽然此刻是近乎隐退的状态,却也知道当今的朝廷格局。他微微蹙眉道:“镇国公此人阴险狡猾至极,在朝中拉党结派,谋取私利,而且,他有可能是豫王案……”

“公孙先生。”萧承衍冷冷地打断他,碍于对方是前辈,解释道,“如果不深交,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如何?”

公孙理道:“但若是人人都如此之说,那必然有所可信之处。”

“我必须救他。”萧承衍眯起眼,他眉间染了点暴戾,是那种近乎疯狂的意味。

谁都想不到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公孙理猛然发觉,萧承衍与往日克己复礼的性子,截然不同了。他顿了顿,道:“容老夫去看看。”

来的路上公孙理已经知道梁轻中了毒,但见到躺在床上的人,还是有些吃惊。

早知道镇国公相貌精致而俊美,但此刻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整个人像满身裂缝的玉瓷,一碰就会支离破碎似的。

公孙理也不是什么妙手回春的神医,世界之大,毒药无奇不有。公孙理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有一颗深色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