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陛下,请自重(26)

当今陛下登基数载, 膝下却空空。

普通老百姓家无儿尚且要遭人白眼,帝王家无子嗣,那更是天大的事儿。眼见朝堂催婚越发频繁, 陛下左思右想, 召见了几个倚重大臣经过一番密谈, 次日便下达了一封封诏书送往各地郡王手中。

此时年关已过, 春闱在即,京中陆续多了不少来京会试的举人。

而各地收到圣旨的郡王却是不好过,这无缘由地让他们送上二至十岁小儿去京, 也没个理由, 个个陷入惶恐当中,陛下这是准备拿他们这些分封出去的郡王开刀,还是送儿子去当质子?

这些分封出去的郡王对京中之事所知不详, 但对陛下却是忌惮不已。

能不忌惮?

这位陛下如何登位的, 谁人不知?

弑父杀弟, 在京的皇族也是一个不留。

也是他们这些早年就已经分封了出去, 不然也步了那些兄弟长辈的后尘。

这些个郡王一个都没敢往陛下是要挑选储君上想。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虽是还没立后纳妃, 但大好江山总不至于送给旁人,因此郡王们边惶恐边还得乖乖地选送去京城的儿孙。

送肯定是要送, 但送嫡子还是庶子,就有待考量。

秋昀在又一次被陛下接进宫的时候,问了一嘴:“你当日不是说要封‘长安’为储君?”

“朕说的是长安,你是长安吗?”坐上那个位置, 很多事就身不由己,比如立后纳妃——卿卿是他的,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染指。

“我怎么不是长安了?长安这个名还是我取的。”

秋昀逗他道:“再说了, 我登上帝位,娶你为后不好吗?”

龙辇正好抵达灼华宫,陛下下车的动作一顿,托起怀里的奶娃娃,眼神复杂地看了片刻,抱着人进了寝殿,遣退了内侍,方幽幽道:“朕视你为爱人,你却想当朕的儿子?”

噗——

秋昀差点没被他这句话给呛到。

他缓和了好一会儿,才扯着嘴角道:“你这话从何而起?”

陛下坐在御桌前,把他放在腿上,随手打开一本奏折:“你非我纪氏血脉,想坐那位置,就得寻个借口正你身份,有什么身份比我儿子更名正言顺?”

“……”

“当初朕想娶你为后,封长安为太子,便已经做好了认长安为亲子的准备,谁知晓你突然跟‘沈江亭’换了身体。”说到这个,陛下牙根又开始发.痒。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现在还得熬个十数年,想想就心酸。

秋昀听得头顶上牙齿发出的咯吱声,连踩在他腿上站起来,肥嘟嘟的小肉手捧起他的脸,在他侧脸上吧唧一口顺了顺毛。

这一招对陛下格外好使。

果然一亲完,陛下的牙根不痒了,积郁在胸口的气也顺了不少。

他一把将奶娃娃纳入怀中,深吸了口气奶味儿,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好了,陪朕看会奏折。”

近来也无甚大事。

唯一的大事就是二月的春闱。

秋昀趴着御桌,都是各大官员推举考官的折子,他对前朝官员了解不多,且考官人选陛下心中有数,他就当真陪着陛下看折子。

看着看着,一本参藏玉公主的折子突然引起了他的兴趣。

陛下只扫一眼就打算合上,秋昀按住奏折:“给我看看。”

他拿过来看了看上面参的内容,驸马说同藏玉公主成亲已有半年,却始终不愿与他同房,还私下与一个内侍暧昧私通,叫陛下拿个主意。

这本是家事,不宜放到陛下案前。

可藏玉公主为和亲而来,驸马不好随意处置,便只能呈到御前。

“这是怎么回事?”秋昀问。

“怎么回事?”陛下冷笑一声:“合伙演戏来骗朕呗。”

去年秋,齐氏一族与一干参与谋反的士族在菜市口问斩。

问斩后的统计人数送到陛下御桌前,他一看就觉得人数少了不少,派了暗卫去调查,方知在关押期间,不少齐氏族人陆续‘病逝’。

这种中途而死的重犯死了下场也不过草席一卷丢到乱葬岗。

病逝的多以孩童和妇孺。

按说孩童和妇孺身子弱,没了也属正常范畴,可死的都是齐氏之人,其中还有齐丞相的孙子和妻子,陛下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继续调查发现病逝的人都是身体突然虚弱,接着咳嗽不止,继而呕血气绝。

这症状大夫看不出个所以然,可陛下却察觉出了蹊跷。

当初卿卿失踪下落不明,他绝望之时,吞服卿卿留给他的毒.药不就是这种症状?

再深入一调查,就让他发现藏玉公主接触过其中一个狱卒的女眷。

这些毒.药就是女眷交给狱卒,然后由狱卒偷偷塞给齐治的。

至于藏玉公主这般做的缘由……

陛下抱起秋昀,放在御桌上,眉眼染上一丝戾气:“跟藏玉公主有染的内侍就是齐衡,原本朕打算直接抓了他砍了了事,系统说齐衡的命运跟这个世界的稳定息息相关,若是死了,会有天罚降临。”

他对系统信任不怎么多,但他隐隐觉得系统的提醒是真的,甚至会比天罚更严重。

就好似自己曾经经历过一般。

若他孑然一身,倒也无所谓,可他还得自家卿卿长大来娶自己。

因此便按下了此事,装作没发现藏在公主府里的齐衡,对藏玉公主偷偷把从天牢救出来的齐氏之人秘密送去梁国也睁只眼闭只眼。

反正只是些孩童和妇孺,掀不起风浪。

“幸亏你没去抓人。”秋昀竟是不知晓齐衡已经暴露了。

他后怕地捏了把陛下越发滑溜的脸蛋,欣慰道:“齐衡一旦死了,比天罚更严重的是整个世界会崩塌,就好比茶碗,掉在地上会破碎,咱们现在的世界就好比茶碗,会一点点碎掉。”

说着,他话锋又是一转:“不过你方才说演戏,是何意?”

“年关那会儿,京城来了一队梁国商人,藏玉公主以思念家乡为由,召见了几次商队领袖,那队人离京后偷偷带走了从天牢救出来的齐氏族人,不日驸马便开始上奏公主,内容就跟你方才看的大同小异,朕猜测,公主应该是想脱身回梁国了。”

秋昀听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知道公主是男儿身?”

“朕越想越憋屈。”陛下点头,沉声道:“梁国送来一男子和亲,还偷偷救走乱臣贼子,朕便压下这些奏折,叫人盯着公主府,想脱身回梁国与梁国太子争夺皇位,门都没有!”

惹他不痛快,那就大伙都别想痛快。

“多损啊你。”秋昀笑着戳了下他的脸,原本是夫夫的一对,现在一个有了驸马,一个给公主当见不得光的面首,回国之日更是遥遥无期。

不过他不会为了齐衡一个外人,而叫他的陛下受委屈,所以,还是让那俩人憋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