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陛下,请自重(完)

老男人动情, 就像老房子着火,最是凶险。

这话安在陛下.身上极为恰当。

尤其是这个老男人从青年憋到中年,积攒了满腔的火气, 全身上下那股子灼人的热度都已经溢出来了, 几乎只轻轻碰一下, 火星子就溅出来了。

睡得正沉的秋昀感觉自己仿佛是被只狗扑在大火炉里啃, 又烦又热。

被逼得他无奈地睁开迷蒙的眼,一瞬便撞进一双火花四溅的眼瞳里,隐隐约约间好似还能听到‘刺啦’的燃烧声。

而对方双眸里映射.出来的灼热温度几乎要把他烤融化了, 烫得他陡然从浑噩的睡意中清醒过来。

秋昀的眼里也盛满了火气。

他年轻气盛, 又是大清早的,哪经得住这般撩.拨?

俩人无声对视,勾缠的的眼就像是天雷勾动地火。

飞溅而出的火点沾到轻纱床幔上。

豆大的火星子瞬间灼穿轻薄的床幔, 蹭地窜出火光来, 向四周快速蔓延。

这天干物燥的, 又是老房子, 火苗一窜,瞬间就烧了起来, 大火来势汹汹,把房舍吞没, 登时火光冲天,不可遏制。

主院的院门口守着两个暗卫。

不时有下人小厮从主院门口经过,见得这二人,个个皆是不以为意。

不就是陛下的暗卫, 还跟他们吃过饭喝过酒呢,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就是今天的王爷睡的似乎有点久。

这都到了未时,还不曾起身。

管家又一次来到主院门口, 忧心地往院子里瞄了一眼,道:“随风,要不你还是进去看看吧?这都什么时辰了,陛下和王爷还没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随风的耳朵动了动,听到里头的动静平息,心中重重地舒了口气:“王爷醒了,让厨房准——”备膳食。

话音在再次响起的水流声中戛然而止。

他张大嘴,扭头看向巍然不动的暗九,默默合上了嘴,低声对管家道:“王爷又睡下了。”

好家伙,这都三个时辰了吧?

陛下可真能折腾,也不知晓王爷那小身板可遭得住。

外人都道陛下宠爱沈国公家的孙子。

十岁就封了异性王爵,还享有食邑,这般的宠爱,当是亲儿子也不为过。

可鲜少有人知晓陛下对安王的感情。

文武百官和国公府‘一家’被这些表面宠爱骗了过去,唯独瞒不过他们这些暗卫的眼。

在安王小的时候陛下尚且正常。

毕竟陛下不是禽兽,还不至于对个小孩兽性大发。

可随着安王长大,风姿初现,陛下的眼神慢慢就变了。

无数次,他们这些隐在暗处的暗卫都能瞧见陛下半夜不睡觉,就睁着一双如狼似虎的眼恨不能把安王给生吞活剥了。

安王约莫也是有所察觉,便以自己已长大,太子也娶了太子妃为由,不再在宫中留宿,还从国公府搬进了安王府。

晚上也不留陛下在王府留宿,到点就把陛下赶回宫,

陛下苦巴巴地熬了两年,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随风边替陛下高兴,又边担心陛下食髓知味,毕竟是憋了半辈子的人,甫一开荤,就跟久旱逢甘霖一样,不知克制。

他担心陛下直接把安王给榨干了,想了想,还是去了趟厨房,吩咐厨房准备些补身体的膳食。

未时中,国公爷父子俩来到安王府。

管家接待了自家王爷的‘父亲’和‘祖父’,得知二人是来找自家王爷,顺便面圣,管家叹了口气:“不瞒二位大人,王爷到现在还没起呢。”

“还没起?”国公爷愕然地瞪大眼,着急道:“可是身体不适?请大夫没有?”

“爹,先别着急。”沈江亭倒是稳得住。

陛下和仙人爹之间的关系,他比暗卫知晓得还要更清楚些。

眼看仙人爹长大,陛下熬了这么多年,约莫是熬不住,要对仙人爹下手了——身为过来人,沈江亭无比了解男人开荤后的德行。

他看了看外头的艳阳,拉住管家走到一边小声问道:“是不是陛下也在里头?”

这自打秋昀搬来了王府住,陛下晚间不得留宿。

回宫的陛下孤枕难眠,便只有早朝结束后来这边抱着卿卿睡个回笼觉。

王府上下都习惯了,但也没今日这般离谱。

管家微微点头。

对着自家人,他胆子稍大一些,便直接抱怨:“陛下也太不像话了,咱王爷可还饿着肚子呢!”

沈江亭嘴角抽了一下:“要不这样,你让随风端些吃食放在门口,其他的莫管。”

“也只能这样了,咱王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别给饿坏了。”管家嘟囔了几句,沈江亭回到他父亲身边,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压低嗓音道:“爹,陛下退位一事既然已成定局,料来让长安劝说也没什么用,咱们就先回府吧。”

“长安那边……”

“长安没事。”沈江亭含糊其辞地糊弄了过去:“我给管家留了话,让他得空回趟家。”

“真没事?”

“没事,走吧。”

沈江亭推着他爹出了王府大堂,连杯茶都没喝就回去了。

陛下这座着火的老房子从早间一直烧到傍晚,中间几度灌溉都未能扑灭。

直到浴池里的光线暗淡了下来,他趴在浴池边,就像是一叶扁舟,遭受海浪侵袭,巨浪不断地翻涌,一场大雨浇下,终于将他憋了多十几年的火一点点浇灭。

浴池里慢慢恢复了平静。

只有起伏不定的呼吸在无声的蔓延向四周。

也不知过了多久,缓过劲儿来的陛下翻过身来,循着热源靠了过去,听得对方粗重的呼吸声,他餍足地低笑了一声:“卿卿,还来吗?”

“……你该回宫了。”

话落,水流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秋昀借机从浴池里站起来,赤脚刚上岸,就听得后背传来陛下的幽幽之声:“天底下敢睡在朕身上的,也就只有你。你倒好,睡完就赶朕走,这是想不认账吗?”

秋昀顿了一顿,没好气地回道:“本王怕被你榨干。”

似陛下这般憋了十几年的老男人,当真碰不得,一碰就没完没了,没个节制,就好似要将前十几年的量一次给补上。

听他这般说,陛下堆积满胸的郁气一扫而空,柔和下来的眉眼宠溺地盯着黑暗中模糊的身影,口中却戏谑道:“卿卿你这身子不太行啊,连朕这个老人家都比不得。”

“……”秋昀抄起屏风上的衣袍,披在身上去点燃了烛台上蜡烛,旋即托着烛台走到浴池边,蹲下.身来,道:“陛下,你可曾听过这样一番话,只有累坏的牛,就没有耕坏的田。”

“田?”陛下愕然了一瞬,垂下眼皮低低笑了起来。

笑罢,他从水池中站起来,烛光映照出他飞红的眼尾和泛着潋滟的眸光,他边走边说:“比喻得倒也贴切。不过朕有件事要同你说,今早上朝,朕已经宣布退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