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起名的蛟

浮曲楼氤氲在金蕊流霞似的日光之中,花草纤细在微风中送来清香。绮窗大开,绫罗珠玉盛满箱子,放满一地。

“小蛟,你挑一挑,等下会有织造堂的弟子来为你梳妆。”谢蕴清朗的声音被风送入阿妩的耳朵。

蛟那头云雾般的黑发随意披在脑后,明眸似水,脸上未施粉黛,身上大剌剌穿着谢蕴的衣服。

听见梳妆两字,蛟有些自卑。

她现在这么丑,怎么也梳妆不好看的。但是,能修饰一点是一点,蛟不由得怀念自己以往威武的漆黑蛟躯、碧绿眼眸,她每天只用稍微舔舔鳞片,就是最飒最上等的蛟。

坚强的蛟从来不会被外表打垮。

阿妩强忍落寞,在谢蕴的箱子里翻翻找找,目光发亮,这些东西居然全部蕴含不俗的灵力!

阿妩从中翻出一只灵力最多的金步摇:“主人,我要这个!”

谢蕴一看,他也不知道这些首饰的具体名字,从上面刻的法阵来看:“这只步摇中蕴藏灵火法阵,只要以灵力催动,就能催动法阵。”

蛟点点头,在她实力没恢复前,这些都是她利用的工具。

谢蕴道:“小蛟多选一些出来用,剩下的收在箱子里,再拿时不那么方便。”

不必他说,蛟已经干脆弯下腰,挽起袖子在里面翻翻找找。

步摇、簪、钗被蛟握了满手,嘴上也叼着一根血红色的玉兰花簪。

阿妩终于选好,不忘问谢蕴:“主人,你怎么有这么多装饰品?”

蛟疑地眼风一扫,拉长蛟脸:“你不会在外面还有别的蛟吧。”

那谢蕴就不只她一只小蛟蛟,万一他发现别的蛟脾气比她好?!

“怎么可能?”谢蕴忙否认,顶着质疑的眼神:“我有一次外出荡魔时,那魔变做一个仙国太后,大肆修建庙宇,搜刮民脂民膏,残害生灵。这些东西,便是从她洞府中所得。”

言下之意,都是战利品。

蛟半信半疑,猛然放下所有首饰,凑过去在谢蕴脖子上、衣服上闻来闻去。

以蛟的嗅觉,谢蕴果然很清白。

嘶——

“主人,小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争风吃醋的蛟,小蛟只是太在意主人了!”阿妩说一句话安抚谢蕴。

实际,蛟阴险地想,她当然不是争风吃醋的蛟,以蛟的顶尖猛兽尊严,如果谢蕴敢让其余任何兽同本蛟并驾齐驱,本蛟就是一只杀人如麻的蛟。

卧榻之侧,岂容他兽酣睡!到时候连谢蕴一起吃掉!

谢蕴完全不了解顶尖猛兽的习性,被小蛟闻得周身紧张,加上听到蛟霸道的发言,不自在别开脸:“小蛟……”

浮曲楼廊下的风铃响动,相互碰撞在一块儿。

“元君。”

谢蕴挥手打开浮曲楼大门。

织造堂的女弟子们鱼贯而入,朝谢蕴行了一礼:“元君昨夜给的料子,我们已连夜织造完成。”

她们温婉秀丽中带着对自己手艺的自信:“□□可无缝,这次的新衣不必比对尺寸,加入防风寒雨雪、烈日流毒的阵法,保证合身。”

“多谢。”谢蕴颔首,示意她们给阿妩梳妆。

总让小蛟穿他的衣服不好,他也不会梳妆,小蛟定然也不会,这才有了今日织造堂女弟子前来。

女弟子们看见阿妩,全部目光一亮,一时失态,定定看着她。

蛟忙移到谢蕴背后去,拉拉他的衣服:“主人……”

哪怕她做好自己丑陋的准备,但是,乍然见到这么多人诧异的目光,一向自信的蛟仍然感到落差。

在场的所有人类,都没有她那么白。也没有最让蛟感到心烦的细弱之态。

最重要的是,别人的额头上,手腕和脚腕也没有她那么丑陋的花印。

以往,她的原形被一些没见识的人感到害怕,蛟可以自信地知道,是那些人没见识。现在,连她自己都知道自己的人形不好看。

蛟真想把这些人全部捶出去,但是这些人类是谢蕴请来的,自己现在吃谢蕴喝谢蕴,哪怕是蛟,也不得遵循蛟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小蛟,没关系。”谢蕴道。“她们是来替你梳妆,不会伤害你。”

“好吧。”阿妩点点头。

织造堂的女弟子们失态惊艳后,很快恢复端庄娴雅,不该说的不说,沉默着进入里屋给阿妩媚梳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蛟有些坐不住,蛟大王来仙宗这么久,以为整个仙宗都是修仙弟子,或者如万兽园的兽那般,先做杂役再问仙途。

蛟头充满蛟疑,这些女弟子们身上也有灵气,为何选择替人梳妆?

好学蛟以为里边内藏乾坤,眼睛咕噜噜一转:“请问仙子们修的是什么道?师承何处?”

一歪头,拿出蛟那套伪装的憨厚老实,看起来娇憨可掬:“因为仙子们周身灵力不俗,看起来秀外慧中,本蛟……我在外面时,从来没见过仙子们这样气质的仙。”

女弟子们脸一红,被夸得太不好意思。

为首那个女弟子道:“你谬赞了,我们现在皆未修至人仙境,还称不上仙子。仙宗包罗万象,仙途也并非只有一条。”

“我们织造堂的女弟子们看似只需裁衣、梳妆,实际我们寻找哪些材料做衣服好看,足迹也会遍布天下,比如冒着危险采集霞光,去试验各种颜色的花、草乃至兽,只为找到最美的颜色和款式。”

蛟顿时肃然起敬,嘶——每个有宏远目标的人,都能让蛟刮目相看。

“你们真厉害。”

那位女弟子道:“你也是,你虽未至人仙境,但周身似乎蕴含着一股仙灵之气。你是如何修习的呢?”

嘶——蛟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最近自己靠谢蕴的软饭修习。

她面不改色道:“在来仙宗之前,我的足迹已经遍布五湖四海,和许多厉害的妖兽搏斗,险象环生,记得其中最严重的一次……”

蛟舌灿莲花,炫耀自己的事迹。

谢蕴在外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小蛟出来,实在忍不住走进去,便听到声声女子的抽噎声。

织造堂女弟子们全部哭红双眼。

蛟仍然以严肃的语气道:“当时,我已经整整十天没有吃饭,整只……整个人饿到头晕眼花,路过的那个凶兽坳里的凶兽又怎么会放过我,它们对我行使残忍的计策,用几只历劫的妖兽引来天雷,劈在我的身上。”

“那你得多疼阿?”女弟子们泪流满面。

蛟目满是水光,蛟头摇晃,动容道:“一蛟……一人在外,那样的事情不过是家常便饭,已经疼习惯了。我如何能让它们得逞?”

“当即,我就钻入一只兽的肚子里,用它的筋骨皮肉躲过那数十道雷劫。等雷声平息我出来后,那些兽全部被天雷轰死,我身上也被那只兽腐蚀得差不多,深一脚浅一脚踏入夜风中,孤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