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梦魇

她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对面那双同样震惊的黑色双瞳,大脑却一片空白。

就这样石化了三秒。

这三秒对虞思眠来说像停止了一般,她全身所有的血液好像都涌到了嘴唇,只能感觉到自己唇上贴着的感触。

烫。

软。

带着薄荷味。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要摔倒时把两只手挂在了连祭的肩上。

耳边溧水河潺潺流淌,河畔树丛中知了不停地鸣叫……

时间过得悠长。

直到三秒后连祭动了下唇,他凌冽的薄荷味钻入虞思眠的唇齿,直冲她的天灵盖,她恍然回神,离开了连祭。向后一退,站在矮凳上的她踩了个空,差点摔了一跤。

她用双手捂着脸,只留一双睁得极其大极其惊恐的眼睛看着对面的连祭。

他的双目无比漆黑,印着自己的血迹的嘴唇却无比鲜红,亦邪亦妖冶。

但是他的表情显出了几分……

茫然。

似是还没回过神来。

完了。

自己真的亲上去了。

本来还想图个他一刀给自己个痛快,现在怕是要被抽筋剥皮就地凌迟。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抵着衣摆转身跨上船头,跳进了雾气弥漫的溧水河。

*

舱内

巨大的摇晃让大家都颇为惊讶。

“怎么了?”

“被撞了!撞上了!”小兔妖们喊。

“白羽公主的梦舸撞上来了!”

“白羽公主?”

只见船尾出现了一艘巨大的通体红如珊瑚的梦舸,刚才那一撞就是这艘大梦舸撞上了他们的船尾。

一个穿着白羽长裙,杏脸桃腮娇艳不可方物的少女火急火燎地掀开纱幔走了进来,喜悦中带着焦急。

刚才就是在她急切的催促下,船员们一个慌张直接把白羽的梦舸怼上了连祭坐的这艘,于是有了刚才的晃动。

妖族的女官婢女都跪下磕头,“拜见白羽公主。”

白羽扫了一圈船舱不见自己要找的人影,对着一群魔修焦急而不悦地问:“祭哥哥呢?”

大眼指着外面,“船头……”

白羽拖着自己带着羽毛的裙摆冲向了船头,却看见连祭一个人楞在甲板上,手中拿着他的长刀灵毁,他高高竖起的马尾被风轻轻吹动,即便只是一个背影,足以让她心猿意马。

但是奇怪的事,一向极其敏锐戒备心极强的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出现在身后。

他整个人宛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愣愣看着船头。

“祭哥哥?你怎么了?”

连祭这才回过神,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看着指腹上的血迹,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老子杀了你。”

说完,撑着船上栏杆纵身一跃,也跳进了溧水河。

"祭哥哥!!" 白羽公主冲上前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抓到。

一行魔修也冲了过来,大眼虎牙惊呼:“祭哥!”

怎么好好地跳船了?

只有巫医月注意到了被风吹得一角哗哗作响的纸,她走过去一看,上面写着:

“连祭,得了血疫我怕是活不了几天,带不了你去找天尸,我将方法写给你,也愿你早日放下执念,所谓的天道,不过是扬善罚恶的法则罢了,修善因便可结善果。”

巫医月一愣。

她听大眼说了,虞思眠和连祭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可是虞思眠自己都要死了自然去不了琉璃天,为什么还要把方法告诉殿下?

巫医月想起自己离开前她说:“我之前吐了你一身。”

自己当时以为她是幸灾乐祸,告诉自己也可能被她传染,故意恶心自己。

现在想来,难不成她当时是在提醒自己,让自己做好处理,提醒自己不要被她传染?

可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巫医月楞楞地看着被雾气掩盖的河面,将这张纸揉成了一团准备扔进去,想了想,但最终却将它放进了怀里。

*

虞思眠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片落叶,飘呀飘,飘到了水里,然后随着水流沉浮,卷进了水底,最后又被冲了上来。

现在这片树叶停在了岸边。

然后她又开始做梦。

一个容姿美丽的气质飒爽的少女向她走来。

“眠眠,你看得见我吗?”

虞思眠:“怀素?”

“是我。”

“我得了血疫。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爸爸妈妈和弟弟还在等她。

怀素蹲下来认真地替她擦着脸上的水渍,“眠眠,只有####你才能回去。”

“####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每次你提到我回家的关键,就像被什么屏蔽了一样。”

“眠眠,这是你自己屏蔽的。”怀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什么?我什么都没做。”而且她为什么要屏蔽自己回去的信息?

“眠眠,你的善意,那群妖魔永远不会懂,他们生来多疑邪恶!只在乎自身的利益!只在乎自己快乐!他们是这世间的毒刺!就该万劫不复!”柳怀素突然换了话题。

柳怀素说的这些虞思眠是切身体会到了,可是现在她现在比起连祭他们,更关心怎么回家。

“怀素,你还说要我救苍生,可你是这个世界的天定之人,天命之女,救苍生是你的使命啊。”

柳怀素又摇了摇头:“眠眠……我不行,只有你,你才是众生的天命。”

“我自己都救不了?怎么救苍生?”

而这时柳怀素消失在了她的梦境中。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眼前是一片荒芜的白。

她死了吗?

【这里是哪儿?有人吗?】她有些慌张地喊。

而声音消失在这片白色的荒芜。

好像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她死了后又被带到了另一个空间。

【这是哪儿?有人吗?】

【吵死了~】突然一个清亮却又憔悴的声音打断了她。

不知何时,一个穿着红袍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懒散地坐在地上,就跟没有骨头一样。

【这里是哪儿?】虞思眠再次问。

【你梦中。】少年回答。

梦?这里居然是自己的梦?自己到这个世界来第一次做与柳怀素无关的梦。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梦里?】

【我是魇,听过吗?能进入梦境的大妖。倒是你,一个人类,你是怎么进我妖界的?】

她进了妖界?她只记得自己跳进了溧水河,其余的都不记得了。

妖界的结界不是只有梦舸才能通过吗?

【我活不了多久了,出来随处逛逛,没想到逛到你梦中来。】他语气有种故作轻松的可怜。

虞思眠叹了口气:“我也快死了。”

魇一噎。

他本善于博人怜爱,没想到对方居然也快死了,他不仅没有同病相怜的感觉,反而有些恼羞成怒,【你的梦怎么那么没趣?就跟张白纸似的,浪费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