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郁闷

凡是住人的宫殿, 都有康熙安排的人。准确的说,是他差使的人,安排的人。

他们有所不同的是,有的人在重要位置;有的是下等宫女或太监, 在不起眼的位置。就比如承乾宫, 贵妃身边安插不进去人, 就把人往茶水间安排。寻机会, 再把人提到贵妃身边。

贵妃聪明, 他稍稍一点拨, 就知道了他的意思。赶快把那个小宫女放在身边。

她如果不主动,那就由他动手。等他动手的时候, 就不是司衣这个差事。寻个理由责罚她身边的大宫女,遣出宫, 然后再赏赐一个大宫女给她。

大宫女可是天天跟着,不像是司衣……不对,那个小宫女不是司衣了,是在后殿里照顾四阿哥。

康熙突然意识到,贵妃身边没他的人了。多长时间了?从四阿哥抱去承乾宫,那个小宫女就不在前殿。

将近一年!!!

突然他又想到, 小宫女虽然不在前殿,但前殿有黄忠。可黄忠……就来报过两次消息。

一次是贵妃急等着知道他在午门前,宣捷的情形;一次是贵妃打了大阿哥。据说是把他拉到一边,猛捶了一顿。捶得大阿哥连声认错,再三保证, 再不去井亭边玩儿了, 以后看见井就绕路走。

他很好奇, 黄忠说的猛捶一顿, 贵妃是怎么捶的。不能仔细问黄忠,省得黄忠以为他很在意。也不敢问贵妃,怕贵妃知道有人向他禀告承乾宫里的事。

而且他先前也说过,她责罚嫔妃皇子,他不过问。

黄忠说,贵妃叮嘱了在场的几个人,不准对外说出去。当时太子也在,太子居然没跟他说起过这事。

事后,大阿哥还照样去承乾宫里玩儿。被猛捶了一顿,就跟没发生过一样。如果不是黄忠说,他都不会知道,其他人更是不会知道。

这件事,他当时听的时候,认为贵妃有点鲁莽,怎么能打皇子。万一传出去,即使他不发话,太皇太后不发话,纳兰明珠都能带着朝臣们闹开。

不是打到身上疼不疼,会不会把人打伤的问题,这关乎着一个皇子的尊严。不过,话又说回来,大阿哥那个泼皮货,也就是打一顿,他才老实。他不怕疼,他是觉得挨打丢人。大阿哥泼皮是泼皮,其实脸皮挺薄。

康熙想到这里,又想起做普通人的好。文武师傅都头疼的大阿哥,要是放到民间,好管束的很。不听话,就打。一打就老实。

康熙想着大阿哥不好管束的时候。御花园里,四阿哥正搂着拉布拉多的脖子,指着湖里的莲叶“咿呀咿呀”地叫嚷。

刘福提着他跑掉的小鞋子追过来说,“哎哟,我的小爷啊!您别往湖边凑,这里危险。来,先把鞋子穿上,省得扎脚。”

他刚把四阿哥抱怀里,蹲下身给他穿鞋,拉布拉多“扑通”蹿进了湖里,刨水游到四阿哥指的方向,咬断一枚莲叶,又游了回来。

四阿哥拍着手咯咯笑,挣着身子,也要往湖里去。“哎哟,小主子,您不能去。多多身上湿了,我们回去啦。回去给它擦擦再出来……”给四阿哥穿好的鞋子,刘福站起身,准备走。

“谁让你带他来湖边的?万一掉湖里怎么办?”乌雅贵人站在他们身后说。

七八个月的身孕,再加上穿的春装,肚子鼓突的挺明显。左右两边各有一名宫女扶持着胳膊。

刘福赶快放下四阿哥施礼,“奴才刘福见过乌雅小主,小主吉祥。”

“快快快,拉着他……”乌雅贵人看到四阿哥往湿淋淋的狗身上扑,急得快说不出话了。

四阿哥从拉布拉多嘴里接过莲叶,扣在自己头上,又开始“咯咯咯”的笑。宝蓝色的旗服上,都是拉布拉多蹭的水渍。

刘福看乌雅贵人急得不行,赶快说:“没事的,贵妃娘娘说过,衣服上有点水印没事。”又解释,“只要不湿透,就由他玩儿,没事的。现在天暖和了,不冷的。”说着话,抱起了四阿哥。

刘福没说谎。前几天,四阿哥洗脸时,挣着身子想玩水。佟宝珠让人端了一盆水,放在院子里,让他好好玩儿。玩儿得脸上身上都是湿的,可把他乐坏了。不过,自此以后,再洗脸,就不抓水了。

四阿哥基本处于放养状态,正玩儿得开心呢,被人抱起来,很不高兴,对刘福乱踢乱挠。

乌雅贵人抽出一只胳膊,拧着眉对他们扬了扬手,“赶快带他回去,别在这里了。”真不想看到他,看到一次糟心一次。

好好的孩子,被人养成什么样儿了。

又蠢又笨又任性。

乾清宫里,康熙琢磨过大阿哥之后,又想到了四阿哥。四阿哥一点也不像他的孩子。不指望他和太子、大阿哥一样聪明伶俐,能像个正常的孩子也行。

这么大了,还不会说话。性格也是喜怒无常。说哭就哭,一逗就笑。跟个傻子似的,没一点儿思想主见。

不能想四阿哥,想到他就头疼。贵妃说由着他的心意,任他玩儿,不拘束他的性子,说不定哪里突然就会说话了。若是太拘束,压制了他的思想和心性,或许开窍更晚。

问太医,太医也说不出个什么名堂。

只能暂且如此。

康熙正想的郁闷,梁九功进来禀告。

“今儿下午,贵妃娘娘去永和宫时,去安嫔娘娘那里坐了一会儿。没打听出来谈话内容。贵妃娘娘离开后,安嫔娘娘就去了尚衣局,把那丫头领回去,又去了承乾宫。

“除此之外,这两日里安嫔娘娘同往常一样,上午去承乾宫请安,然后去御花园走走,遇到别的小主聊几句闲话,然后回永和宫。”

康熙不动声色道,“去问问,贵妃这两日,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还以为他后宫里有多少聪明人,原来没多少。

能跟在皇上身边的人,那都是顶机灵的,主子会问到什么话,提前就问好了。只等主子来问。

梁九功道:“回主子的话,贵妃娘娘让敬事房的人送了彤史记录和起居注。”

康熙:“……”贵妃在窥探朕的心思,贵妃窥探到了朕的心思。

康熙一下子烦躁起来。原本打算在晚膳前批几份当紧的折子,也没了心思。

好啊!知道朕不想让安嫔有孩子,就想办法给她安排个孩子。知道了朕的这份心思,不是该来问朕吗?

为什么不来问他,却跑去帮别人了?

这明显是把他当外人防着。

还有查彤史记录的事。心里有什么疑问,不能直接来问他?话说的好听,他们是一家人,他们亲密无间,原来都是假话。

她其实在小心翼翼地防着他!

康熙越想越气。在西暖阁里来回踱了一会步后,吩咐:“去看看纯亲王怎么还不回来?在说什么呢?没完没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