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思想

宁寿宫正殿面阔七间, 进深三间。内外檐装修及室内间隔、陈设皆仿坤宁宫所建。太后住在东边里间,外面这两间与客厅相通,中间仅用纱帘相隔。

这日,宾客较多, 纱帘便束拢起来。三间房连在一起, 庞大的空间里, 几乎坐满了人。

佟宝珠才到门外的石阶下, 站在门外的宫人便高声唱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待她上了台阶, 走到殿门口, 殿内的人早已起身,除了太后和太妃们之外, 众人全都唱呼见礼。

“都赶快起身。今儿是贺太后的乔迁之喜,太后不喜拘束, 我们也都随便些,就当是个寻常家宴,大家在一起热闹热闹。”

佟宝珠的话刚落,太后就笑着接话:“还是皇后最懂哀家的心思。都不用那么多礼节了,想喝茶的喝茶,想吃点心的吃点心, 喜欢听戏听曲儿的去后面的戏楼。那边也正热闹着。”

看见跟在佟宝珠身后的两名宫人捧着礼盒,笑意更深了些,“皇后又要送哀家什么?”礼物快要堆成山了,但她仍很期待皇后的礼物。皇后的礼物,总是最得她心意。

“这是隆科多媳妇孝敬皇额娘的。”佟宝珠让两名宫人上前一些, 打开礼盒展示给她看, “隆科多媳妇让人用绿玉髓雕琢了一柄玉如意和一套餐具。现今只有玉如意完成, 餐具还需打磨, 她就去媳妇那里,向媳妇讨要花色好的碗碟补上。”

太后已经伸手拿到镶着牡丹花彩的瓷碗了,听到此话,往青绿剔透的玉如意看了一眼。玉如意普通,下面的花托算得上是别致。即使别致,放在珍宝无数的皇宫里,也就是一件寻常之物。

但如果有一套同质的碗碟搭配,那就格外不一样。等到天再热些,吃凉食冰碗,往桌子上一摆,就很有食欲。

“这孩子有心了。”太后端详着手中的瓷碗,笑问,“她人呢?”

“她身体有些不适,愁眉苦脸的,媳妇担心她扫皇额娘的兴致,便让她回去了。等过两日,身体好些,再来给皇额娘请安。”

她们说话的时候,室内坐的嫔妃和命妇们,表面看来是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或是低着头和旁边的人切切私语,其实多半数人都在支着耳朵听呢。

想从太后和皇后的对话里,得些有用的信息。

此时,某些人听到说隆科多夫人身体不适,暗自发笑,不是身上有病,是有心病。有个会勾引人的妖艳贱货在府里,搁谁头上,都是件极为糟心的事,能笑得起来才怪。

隆科多纳了他庶岳母为妾这件事,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再加上佟佳氏在朝中独一无二的地位,虽然小报上未刊登,但经过口口相传,京城里几乎人人皆知。

太后和大多数人知道的信息基本差不多,只知道这个结果,并不知其中内情。

她也为隆科多夫人报不平。

听说对方身体不适,知道这只是个借口,大约是心情不佳。不想往人多的地方凑,听别人的闲言碎语。所以就寻了个理由没过来。

太后关切地说:“皇后派个太医过去瞅瞅,年轻人别把小病不当回事,到老了落下病根。家里安稳了,男人们才能安心当差。”

“儿媳已经让胡大人过去了。”佟宝珠笑着转了话,“皇额娘,这套餐具能入得了您的眼吧?”

太后往殿门口瞟了一眼,又继续端详碗上的花纹。牡丹的花色由深入浅,过渡十分自然;花枝上站的黄身蓝尾凤鸟,姿态栩栩如生,再加上旁边黄底蓝云纹和红色的寿字,无一处不得她的心意。

“这套餐具出自景德镇的官窑,唐英之手,上面的图案是儿媳画的草图,他精修之后绘制。原是儿媳给皇额娘准备的寿诞礼物,隆科多媳妇一眼就看中了它,非要拿这套不可。还再三央求儿媳,一定要说这是她送的。”佟宝珠的话看似像是不满的报怨。但谁都能听出来,话里的亲密。

隆科多的夫人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很好呢!众人瞬间又觉得有一个小小的贱妾扰心,也不算是什么事。你再得宠,还能翻到天去?皇后娘娘这里,就翻不过去。

隆科多的正室夫人有皇后娘娘撑腰,得不得隆科多的心,都能在佟家屹立不倒,那贱妾永远都是贱妾。

“好东西就该早些拿给哀家嘛。”太后把碗递给宫人,笑呵呵道:“不用收起来了,今儿中午用膳就用它。”

脸上涂着油彩,穿着戏服的九阿哥,终于等到这边的话题结束,忙不迭的凑过来,“皇祖母、皇额娘快去戏楼啊!孙儿表演孙悟空大闹天宫为皇祖母贺喜。”

“这是谁呀!”九阿哥进门,太后就看出是他了,但她装着没认出来,“谁负责的戏班子,怎么让一个小戏子跑到这里来了?还不拖出去打。”

“皇祖母,是我呀!庄亲王家的世子,您的亲孙子胤禟哇,可不能打。打伤了,您会心疼。”九阿哥笑嘻嘻道,“快点快点去后面的戏楼,都准备齐活了,马上就能开戏。”

殿内一阵哄笑,纷纷说九阿哥的扮相好,说他有孝心。为了让太后高兴,亲自上场,对他的表演十分期待如何如何。

德妃看着脸色铁青的宜妃,不禁在心里暗笑,被自己说着了,这老九当真当上了戏子。

太后看了一眼窗台下的水漏,快到了开膳的时候。这日的安排是,午膳后去戏楼看戏。伶人是五阿哥从宫外带进来的,早上便开始演唱了,此时有不少人在那里听。

她对新戏还挺期待,早就想过去,无奈这边不停的来人,又坐着不走。她也跟着脱不开身。

此时见众人的热情这么高涨,于是笑道:“这样吧,咱们一边用膳一边看戏。小几上摆不下碗碟,就上流水宴,吃完一道上一道。”

此时戏楼外面,年轻的太监德柱,正在问他的主子:“爷,方才那位姑娘唱的如何?”

太子扭头看他:“你最近是怎么回事?怎么总关注姑娘?”

德柱笑呵呵道:“没呀!没总关注呀!奴才是想,主子若是认为她唱的好,奴才就过去赏她二两银子。”又道,“奴才听着,她唱的极好。虽然听不懂,但就是觉得好听,入耳的很。”

太子:“你认为她是伶人?”

“难道不是吗?”德柱睁着大眼睛反问道。

“伶人的服饰即使色彩明丽,也不可能用杭丝。”太子道,“应该是哪家的姑娘。”

德柱恍然大悟似的“喔”了一声。接着又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呀!这么没教养,光天化日之下露脸。还想不想嫁出去呀?”

“你这个奴才,说的什么话!大家姑娘岂是你能议论的。”太子直视着前方说。

德柱赶紧掌嘴:“奴才说错话了,奴才自个儿罚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