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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是!

阿尔博图在离欧德雷翟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视线从庭院精致的金紫色瓷砖上移,看向了面前的这个女人。

欧德雷翟心想,他看上去可真弱不禁风。

她装作没认出他。祭司内部有几个人已经知道大祭司被变脸者掉了包,阿尔博图就是其中一个。

他清了清嗓子,颤颤巍巍地吸了一口气。

弱不禁风!不堪一击!

尽管有这样的想法,欧德雷翟依然不敢掉以轻心。身为圣母,总会注意到对方身上的交配标记,免不了要观察诸如此类的细节。阿尔博图所在谱系的血统存在瑕疵,如果姐妹会认为他有成为配侣的价值,就会试图为他的后代纠正这些瑕疵。当然,这件事值得考虑。阿尔博图不声不响地爬到了现在的地位,手中握有重权,姐妹会需要弄清楚,这件事情是否就表明他的基因材料有用于交配的价值。不过,他的教育程度不高,第一年的侍祭就应付得了他。从早前的鱼言士时代起,拉科斯祭司接受的训练就已开始走下坡路。

“你来干什么?”欧德雷翟厉声质问道,语气中透出指责的意味。

阿尔博图不由得一颤:“我是来给你们送信的,圣母大人。”

“那就有话直说!”

“有人走漏了卫队的行进路线,他们需要临时更改,耽搁了一些时间。”

这是她们事先商量好的方案。但从阿尔博图的表情还能看出更多事情,他知道的那个秘密很可能就要暴露了。

“我真希望已经派人把你给杀了。”欧德雷翟说。

阿尔博图听到这话吓得后退两步,眼神变得空洞无比,瞬时失去了所有生命力,仿佛当时已经死在了她面前。她明白这个反应意味着什么,阿尔博图已吓得六神无主,只消稍加威慑,他便会将所有事实和盘托出。他知道,这位可怕的欧德雷翟圣母轻轻松松就能置他于死地,甚至亲手解决了他,无论他说了什么,做出什么举动,事实真相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你曾考虑过要不要杀了我,要不要毁了科恩城的主堡。”欧德雷翟厉声谴责道。

阿尔博图抖得更厉害了。“圣母大人,您怎么会这么想?”他语气中透出一股悲怨。

“你别不承认。”她说,“我们让你保守秘密,可你呢?心里藏不住一点秘密,全都写在脸上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跟我一样,只用扫你一眼就什么都看出来了!”

阿尔博图应声跪地,欧德雷翟觉得他马上就要开始摇尾乞怜了。

“是您的人派我来送信的!”

“这不正是你求之不得的吗?正好趁这个时机把我杀了。”

“我们为什么——”

“我告诉你为什么!你们不希望什阿娜受我们的控制,你们害怕特莱拉人。有人从你们手里夺走了原本属于祭司的特权,而且情况已经发展到让你们恐惧的地步。”

“圣母大人!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你们应该听从我们的指挥!而且,你们还要听从什阿娜的命令!现在就开始害怕了?后面还有更可怕的事情等着你们!”

她假装失望地摇摇头,对于她的一连串言行会给可怜的阿尔博图带来什么影响,她心里一清二楚。在欧德雷翟倾泻而出的怒火中,他将身子缩成一团。

“给我站起来!”她说,“别忘了,你是一位祭司,人们希望从你口中听到真相!”

阿尔博图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不敢抬头。通过他的姿势和神态,欧德雷翟就能看出来阿尔博图打算实话实说了。刚才可真是难为他了!阿尔博图已决定臣服于这位一眼便能把他看穿的圣母,现在,他必然也是忠于自己的宗教信念的。他如今必定面临着所有宗教的终极悖论:

神能洞悉一切!

“无论什么事,你都休想瞒过我和什阿娜,也逃不过神的眼睛。”欧德雷翟说。

“请原谅我吧,圣母大人。”

“原谅你?我可没有权力原谅你,你也不需要寻求我的原谅。你是一位祭司!”

阿尔博图抬眼看向欧德雷翟愤怒的脸。

现在他不得不正视这个悖论了。神必然就在这里!不过神一般待在远离尘世的地方,大多数情况下人类不会真的陷入自相矛盾的境地。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事实就是这样。一两个小小的错误,或者撒一两次谎都是可以接受的,但应仅限于当下的情况。如果诱惑非常大,即使罪行严重,或许也是在神的允许范围内的,神应该更能理解那些罪大恶极的人。神会给人类留下赎罪的机会的。

欧德雷翟看着阿尔博图,带着护使团特有的审视目光。

哈,阿尔博图,她心想,你坚信只有你和神才知道的那些事情,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也全都了然于胸。

阿尔博图现在的处境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他如今面临的难题无异于神的最终审判,尽管他自己并未察觉,但他的意志力已经到达了瓦解的边缘。他内心所有与宗教有关的恐惧都被面前的这位圣母唤醒了。

欧德雷翟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她甚至没有动用音言,说道:“这场闹剧,是时候结束了。”

阿尔博图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知道,自己不能说谎,他或许有那么一点儿说谎的能力,但是在欧德雷翟面前完全发挥不了作用。他顺从地抬头看向欧德雷翟,目光落在她额头上,蒸馏服头罩的边缘紧紧地贴在眉毛附近。他虚弱地说道:“圣母大人,我们只是觉得自己被剥夺了应有的权利。您和那个特莱拉人要带着我们的什阿娜一起去沙漠,您和他都会从她身上有所收获,可是……”他耷拉着肩膀,问道,“您为什么要带上那个特莱拉人?”

“这是什阿娜的意思。”欧德雷翟骗他说。

阿尔博图张了张嘴,又合上了,什么都没说。欧德雷翟发现他完全接受了这个说法。

“你回去以后,替我警告其他祭司。”欧德雷翟说道,“拉科斯和教会的命运如何,完全取决于你们有多听话。无论如何都不可妨碍我们!还有,收起你们那些幼稚的小把戏,你们那些邪恶的念头,我们早就从什阿娜那里知道了!”

阿尔博图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干笑,他的反应令她颇感意外。欧德雷翟发现,许多祭司并不反感这种挫败的感觉,但从未想过他们会从中发现乐趣。

“你笑得很勉强。”她说。

阿尔博图耸耸肩,稍作调整,恢复了之前的表情。欧德雷翟从他脸上看到过好几种用来掩饰的表情。伪装的手段!他总会同时戴上好几层面具,层层伪装之下的,是一个有真情实感的人,就在刚才,欧德雷翟还让他短暂地现出了真面目。在面对太多问题时,这些祭司总有各种各样的解释和托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