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4/5页)

冰面下是急速流动的江水。

沈亦根本没反应过来,鼻子嘴巴里就灌满了冷水,直接被刺骨的江流带到了十几米开外。

一旁的江衍迅速反应过来,顺着沈亦掉下的洞窟一头扎进去,变身灵活的游龙,很快来到沈亦身边。

沈亦已经呛得快迷糊了,看到熟悉的小白龙游过来,半点都没有犹豫,连忙抱住他的脖颈。

两人逆流而上,头顶处是封死的冰面,他们只能从刚刚碎裂的洞窟处钻出去。

水流寒意刺骨,沈亦眼睛都睁不开。

好不容易等两人游上冰面,从洞口里被拉上去,沈亦这才发现江衍化作白龙钻出来的时候,口中衔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珍珠。

江衍变成人形,把珍珠捧在手中,几人这才看到珍珠上印着的几行小字。

“这是《咏怀古迹》的……第四首!”沈亦惊道,“你在哪发现的?”

“就在水里飘着……”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冰面突然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震颤声,有什么东西正在拼命撞击着冰层,似乎想从水下钻出来。

几人连连后退,生怕再出现刚刚那种坠入冰窟的情况。

而那边撞击冰面的巨物也终于浮出水面。

冰层如蛛网般层层碎开,冰块足足飞起两米高,一只至少有三四米宽的巨型河蚌从水中跳了上来。

它张开蚌口,里面的蚌肉蠕动着,还会说话:“是你们偷了我的珍珠!”

沈亦连忙把江衍刚拿回来的珍珠藏在身后:“什么珍珠?”

“别废话!”大河蚌的贝口一张一合,飞速朝几人袭来,“快还我珍珠!”

一般情况下,正常人类见到这么大还会说话且具有一定攻击力的河蚌时都会感到害怕,要么逃跑,要么尖叫。

可河蚌面前这五个人却异常淡定。

甚至……眼中还闪烁着某种饥饿的光芒。

王天振吞了吞口水,紧盯着河蚌腹中鲜嫩柔软的蚌肉:“沈大厨,你会做蒜蓉粉丝蒸扇贝吗?”

沈亦也有点饿:“这种基础菜很简单的,我还可以解锁更多吃法。”

大河蚌:???

聪明的人类总是能用吃来解决一切。

尤其是在几人饥肠辘辘,又饿又冷的情况下,这么一大只看起来很好吃的河蚌,即使对方再凶猛他们也不怕了。

江衍开始跟苏承望和雷虎商量攻击办法:“你们俩分别扒住它的上壳和下壳,我来取肉……”

河蚌小步小步地往后退,开始跟几人打商量:“那个……你们别冲动啊。”

“我手里还有你们要的线索呢。”

江衍三人已经准备动手了:“什么线索?”

河蚌哭唧唧地从蚌肉里又吐了一颗珍珠出来:“给你给你都给你们!别吃我!”

珍珠滚到几人脚边,趁着他们弯腰去捡的间隙,河蚌连忙一溜烟跳入水中逃了。

王天振遗憾地说:“吃不到扇贝了。”

“完成任务重要。”沈亦拍了拍他的肩,来到江衍身旁,看到那颗珍珠上写着属于杜甫《咏怀古迹五首》中的最后一首诗。

五首诗分别印在船下的木板上、鱼鳞上、树叶上以及两片珍珠上。

五条属于《咏怀古迹》的线索集齐,几人脚下的冰面迅速融化,而那艘早就消失的游船居然又重现在几人面前。

船夫停下摇桨,冲几人招手道:“几位,知道是哪五首诗了吗?”

五人连忙爬上船,把五条线索展示给船夫看。

船夫望着远方,向往道:“那是一位名叫杜甫的诗人……”

李白就站在船夫身侧,听到杜甫的名字很是惊讶:“子美?”

雷虎小声问沈亦:“李白和杜甫认识吗?”

“当然,他们还是互赠过诗歌的好友呢。”

李白比杜甫大十一岁,两人初次相遇时杜甫三十二岁,李白四十三岁。

两人虽然只见过三次面,但杜甫写给李白的诗足足有十多首,他深刻的崇拜着、喜爱着这位洒脱的诗仙兄长。

不过李白回赠给杜甫的诗,当今流传下来的并不多。

或许是因为杜甫相对年少,在唐代多是少者给长者写诗,亦或是杜甫将诗珍藏并没有拿出来分享,不论如何,杜甫对李白的情谊是不容置疑的深刻的。

他赞赏李白“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世上酒家眠”……

即使是在他晚年时期,也时常怀念与李白高适同游的快乐。

那……李白对杜甫呢?

沈亦悄悄瞥了眼正临江而望的李白,他正望着远处的山涧,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做《咏怀古迹》已经是杜甫的晚年时期了。

这个时候的他孤独多病,应当是最怀念友人的时候了吧?

“诸位,白帝城就要到啦!”船夫靠了岸,不远处的山上有一片古色古香的建筑,应该就是诗人们最爱的白帝城了。

从起初就叫嚣着要回白帝城看看的李白此时却神色怏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人跟着他一起下了船。

岸边有一条山间小路,正巧能通向白帝城边的高台,隐约能看到有个人正站在高台处向山下眺望。

李白打头阵,迅速顺着小路向上攀爬。

沈亦几乎都跟不上他的步伐,就在身后几人都气喘吁吁的时候,李白已经来到了台上。

那人凭栏而立,身材瘦削枯槁,看上去老态龙钟,神色孤苦悲戚,可声音却带着一股沉重的悲壮感: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登高》。

这首诗是杜甫在公元767年所做,那个时候他已经进入垂暮之年,穷困潦倒体弱多病,还被迫流于他乡,他在夔州白帝城外的高台上登高远眺,写下了这首被誉为七律之冠的《登高》。

彼时李白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怔怔的望着杜甫的背影,眼神中既充满了欣赏和欣喜,又饱含着哀伤和怀念:“好诗啊。”

“是我从未听过的好诗。”他喃喃着,问身旁的沈亦,“这是谁?”

沈亦低声道:“是杜甫先生。”

李白诧异地瞪大眼睛:“是……子美?”

前方的杜甫听到身后的说话声,慢慢回过头来。

他好像并没有看到李白,只是有些好奇地打量几人:“你们是谁?”

李白上前一步:“子美兄,是我啊。”

杜甫压根看不到他。

他仍盯着沈亦几人,又问了一遍:“你们是谁啊?”

沈亦看着面容垂垂老矣的杜甫,又看着身旁精神奕奕明显更年轻的李白,终于明白了。

杜甫作诗《登高》的时候,李白早已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