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9号是周五,颜未醒来看着宿舍的天花板,有种莫名的心思蠢蠢欲动。

江幼怡继续躲着颜未,课间为了不分心思东想西想,居然开始认真写作业了。

数学课,昨天的随堂测验试卷发下来,数学老师让同学们先自己看看错题,然后点了颜未的名:“颜未,你拿你的卷子出来一下。”

周晓晓有点担心,昨天她看着颜未交卷,卷面上空了好多题,颜未肯定要被骂了。

被担心的人却是一脸坦然,颜未粗略扫了眼试卷就把它对折,拿着它起身,脚跟碰到椅子腿儿,咯嗒一声响。

好几个同学看过来,很快又低头继续看错题,但有两道视线跟着颜未走出教室,目睹走廊上数学老师神态严厉地批评教育学习态度松散的好学生。

其中一道属于周晓晓,另外一道来自后排靠窗的女同学。

江幼怡坐在教室另一侧,听不见走廊上的声音,只能依据老师和学生交流时的神态推测颜未大概是在接受批评。

稀奇。

没一会儿,颜未躬了躬身,像在承认错误,数学老师摆手,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回教室。

江幼怡适时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

颜未回到座位,周晓晓立即凑过去小声关心:“你没事吧?”

颜未失笑,不就是交了白卷被老师拎出去单独教育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作为一名学生,不交几次白卷的话,几年书就算白读了,失去了青春应有的肆意,才是真正的遗憾。

这是后来颜未上了大学才悟出来的道理。

如今能重新体会一把青春的感觉,颜未觉得还不赖,虽然她也不是故意要交白卷的。

不过好像在周晓晓看来,这真的是很不得了的一件事。

为了让同桌不要大惊小怪,颜未一边整理试卷上的错题,一边对周晓晓说:“以后这种事常有,你尽快习惯习惯。”

“哈?”周晓晓一脸懵逼。

颜未不再解释,她没跟周晓晓开玩笑,这些试卷对现在的她而言几乎等同于天书,不是不想好好做,是她根本做不了。

她高中毕业都六年了,高中选理科是她父母的硬性要求,后来江幼怡出事,她一夜之间变得特别叛逆。

高考一败涂地复读一年高三,不顾父母责骂中途插进文科班,拿着市状元的成绩放弃首都的菁华大学,考进位在本地,全国最著名的法学院。

她大学时期学了律法,研究生继续深造,彻彻底底转型成为文科生,把高中理数化生课本上的知识忘得差不多了,捡起来需要时间。

颜未开始比对错题翻书求解,周晓晓神情恍惚地转过头,整节课都不在状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颜未也没去管她。

下课后颜未被下节课的老师叫去办公室,江幼怡拿了水杯到教室前面接了杯热水,回来路过颜未的课桌,那张白卷就大大方方地摊在桌上,熟悉的红叉和低分,还有熟悉的名字,可这两个元素凑在一起,真是天大的新闻。

周五一整天颜未也没和江幼怡搭上话,江幼怡是本市人,周末不住校,下午上完课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却在教室门口被人堵住了。

“干什么?”江幼怡看着挡路的女同学,脸上没什么表情。

颜未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又干巴巴地问了句:“要回家了?”

江幼怡:“……”

她抬了抬肩,单肩背起的书包要落不落,难道还不明显?

学霸这两天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该去食堂吃饭了。”江幼怡说。

拒绝交流的态度过于鲜明,颜未只坚持了五秒就迫于尴尬的气氛退开,江幼怡快步从她身边走过,转角下了楼。

又失败了。

颜未有点沮丧,情绪低落。

周五的晚自习查得不严,不少学生翘了晚自习跑去校外上网,教室里空座儿有一多半。

周晓晓晚饭后路过教学楼下的小卖部,多买了一瓶酸奶拿进教室,意外发现同桌的学霸这个点儿居然没在自习。

她转过身问后桌的女同学:“颜未没来?”

女同学抬头,看了眼周晓晓身边的空位:“没注意,好像没看到她。”

学霸这两天真的很不对劲。

周晓晓趴回自己的课桌,转着笔出神,没一会儿就喝空了一盒酸奶。

她把空盒子扔进课桌边上临时放垃圾的塑料袋,看着桌角上多出来那盒叹了口气,然后埋头写了两道题。

实在心烦,浮躁。

写不下去作业,周晓晓干脆放下笔拿起那盒酸奶回宿舍。

后桌的女同学看到周晓晓起身走了,疑惑地眨眨眼,学霸们今天都不上自习?

颜未不去教室也没在宿舍,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回来的时候接近熄灯,没和人交流,洗了澡直接上床睡觉。

下铺的周晓晓睡前又扔掉一个酸奶盒,刷了牙躺在床上,望着上铺的床板若有所思。

江幼怡周一早上才回学校,在陆陆续续去上早自习的人群中,她一个人特立独行地往宿舍走。

上楼的时候宿舍里基本上没人了,她像以前一样打算先睡两节课再去教室,没想到在楼梯口碰见了才出门的颜未。

江幼怡:“……”

她转身想走,颜未却大步跑过来拦住她。

“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颜未着急,语速比平时快,没给自己思考犹豫的时间。

江幼怡没答,反问:“你怎么还在宿舍?”

“你先告诉我。”颜未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幼怡嘴角淤青,好大一块,下嘴唇还破了皮,结了一块痂。

江幼怡被盯得不自在,两条眉毛微微拧起来,语气又冷又硬:“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再不走早读课就要迟到了。”

颜未还是不走,一副不得到答案不肯罢休的倔样。

是她没见过的样子,有点心动。

啊呸,不准心动。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代表同学们表示慰问吗?”江幼怡的耐心持续消耗,语气明显焦躁。

颜未这次却没退缩,一口气说出来:“不管怎么样,只要你愿意跟我说,我就一定站在你这边。”

这是重逢后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江幼怡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勾起来笑了笑,那个笑容充满了讽刺的感觉,让颜未很不舒服,好像无声地问了她一句:你又知道什么?

但这句话江幼怡没问出来,她换了一句说辞:“作为朋友想帮我?打抱不平?”

颜未:“……嗯。”

其实,她想说不全是,可她没有立场。

江幼怡的笑容渐渐消失,一字一顿地说:“我不需 要。”

她侧身想从颜未身边绕过去,同时扔下一句:“管好你自己,不要爱心泛滥,不是谁都和阿猫阿狗似的需要别人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