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怪异

“现在你明白了吗?”闻斐拉着褚曦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如是说道。

褚曦一开始并没能明白她的意思,因为闻斐突如其来的动作还微微红了脸。可渐渐的,她察觉到了不对, 总觉得掌心下的触感太过柔软。

蓦地, 一个大胆的念头自褚曦脑海划过,曾经一再错失的灵光在这一刻终于被抓住。

褚曦倏然收回了手, 不可置信般看向闻斐:“你,你……”她没能说下去, 仿佛即将出口的话是什么禁忌一般,说出来就会打破原本的平静。

然而闻斐既然已经选择了坦白,这时候自然不会再退缩。她坦然的与褚曦对视,在她恍惚惊诧的目光下轻轻点头, 承认道:“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褚曦闻言脸色一白, 无意识后退一步, 撞翻了身后的矮凳。

闻斐见她魂不守舍, 怕她继续后退会摔了自己,于是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拉她。只是手伸出去, 她看见自己手背上的脓包,顿时又生出了退缩之意。只不过还没等她缩回手, 褚曦便反应激烈的先一步躲开了,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看得人心中生寒。

讲真, 褚曦的反应让闻斐有一点伤心, 不知她是嫌弃自己的身份, 还是惧怕自己的病。可最后她也只是苦笑一声,默默收回了手,略显落寞。

褚曦将这些看在了眼里, 可她正是心乱如麻的时候,便咬着唇一言不发。

此刻的褚曦大脑一片空白,心里也乱极了——她早就知道闻斐藏着秘密,以她的性子原本不会深究,可偏偏这个秘密成为了她与闻斐之间的阻碍,于是不得不在意起来。可她有过各种想法,甚至就连隐疾这般荒谬的猜测也真情实感的相信过,却独独没有想过闻斐会是女子!

怎么会是这样?闻斐怎么可能是女子?她可是皇帝身边羽林郎出身,军功封侯的堂堂大将军,她怎么会是女子,她凭什么会是女子?

是祁家还缺荣耀吗?是皇后还缺助力吗?是祁太尉舍不得兵权吗?!

褚曦根本无法理解,闻斐若是女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出入战场?她也无法想象,作为外戚新贵的祁家,为什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留下如此把柄?她更不想揣测,闻斐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接近自己,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托付自己身后事的?

这一刻的褚曦感觉心里堵了团棉花似得,难受极了。她定定的看了闻斐许久,终于哑着声音问道:“除此之外,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了吗?”

闻斐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可她想到自己命不久矣,最终只别过脸说道:“对不起。”

这不是褚曦想要的答案。哪怕闻斐的秘密已经出乎意料,可在听到这三个字时,她的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一股尖锐的疼痛。

褚曦抬手捂住了心口,原就苍白憔悴的脸,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她嘴唇颤了颤,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最后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她能说些什么呢?是告诉闻斐她其实没有得疫病,也不会病死,不需要自己善后。还是质问她,为什么撩拨了自己,偏又不能负责?!

她忽然心灰意冷,什么都不想说,于是踉跄着转身离去。

闻斐见状心里蓦地一慌,下意识就想将人拦下,但最后她还是没有动作——和褚曦一样,她也在扪心自问,她将人拦下能做什么?是继续请求她帮自己收尸,避免死后身份暴露?还是告诉她,自己对她一片真心,过往种种并不是玩笑戏耍?

前者没必要在此时继续强调,而后者说出来也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褚曦不信的话,就是一场玩笑。褚曦信了的话,便是一场伤心。何必呢?

所以闻斐最后什么都没做,只看着褚曦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几乎被愧疚与心疼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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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闻斐的秘密打击过大,褚曦离开后便再没有回来。封闭的小院里一共就四个人,绿漪和语冬都是怕死的,这几日一直都不曾在闻斐面前出现过,褚曦离开之后也是一样。于是褚曦这一走,便连汤药和饭食,都没人给闻斐送了。

可怜的小将军饿得饥肠辘辘,好在她决定自力更生之前,先等到了来复诊的许大夫。

说来也是奇怪,闻斐这些天虽一直病得昏昏沉沉,但每日都会醒,却偏偏一次都没见过许大夫。当然不会是许大夫没来,毕竟褚曦病后两人打交道不少,闻斐深知许大夫对疫病之事的看重,也知他对病患的认真负责,一日一看绝对少不了。

那便只能是不巧了,又或者说她昏睡的时间太多,以至于总是错过……闻斐这样想着,忽然想起自己的病情全靠猜测,于是也起了询问之意。

许大夫见到闻斐,却先笑着开了口:“武威侯神采飞扬,看来是恢复得不错啊。”

闻斐刚想问问自己还有几日好活,听到这话一时怔住,接着沉郁的眼眸忽的一亮:“许大夫是说我的病情好转了?”说完又疑惑:“不用诊脉看看吗?”

许大夫看着闻斐那激动的模样有些莫名,但还是从善如流的点头道:“我观阁下神采奕奕,当时有所好转,不过具体如何,自然是要诊脉来看的。”他说着放下药箱,取了个脉枕放在榻沿上,然后又冲闻斐做了个请的手势。

闻斐是不怕诊脉的,见状自然伸出手,就准备放到脉枕上。不过手伸出来她又看到了那个脓包,眉头便是狠狠一皱,动作也放慢了许多。

她怕许大夫见了嫌弃,不敢碰,但事实上许大夫就跟没看见似的不置一词。

闻斐心中有些奇怪,但不被嫌弃自然是好的,许大夫那坦然的态度也让她压抑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她终于将自己的手放到了脉枕上,然后看着许大夫伸手搭上了她的脉门,目光旋即上移,落到了对方脸上,想看清他神色间的每一丝变化。

许大夫一手抚须一手诊脉,不紧不慢的模样与往日给褚曦诊脉时全然不同。他的神色间也没什么紧张,眉头一直舒展着,轻松的模样仿佛面对的不是令人谈之色变的疫病。

闻斐心中怪异的感觉愈甚,直到许大夫诊完脉,她第一时间便问道:“如何?”

许大夫原本有个习惯,诊出重病总爱先与家属说,此刻听到闻斐的问话却是想也没想就回了:“挺好的。武威侯不愧是沙场战将,身体底子就是比一般人好,如今恢复起来也比常人快上不少。再吃上三五副药,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饶是闻斐心有疑虑,听到这话也只有就一个想法:就很离谱!她都从昏睡发展到生脓疮了,病得这般严重,许大夫竟然说只需要三五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