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3/3页)

而新气象形成前,往往都是乱象,在乱象里浑水摸鱼,不难。

曹昆德说到这里,眉端笼上些许疑虑:“倒是那个江辞舟,他赶在这个时候写信给崔家议亲,到底是……”

话未说完,外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墩子叩门唤道:“公公,江家那位小爷进宫了。”

进宫就进宫了,早先官家传了他,他眼下才到,已算来得迟了。

曹昆德不以为然。

墩子接着道:“角门边上有截宫墙修葺,工期急,匠人没撤梯子,小的开锁当口,一个没留神,那位小爷顺着梯子,爬上了角楼顶。”

“他来前就吃醉了,眼下在角楼顶上撒酒疯,侍卫们爬上去一个,他就踹下来一个。”

曹昆德站起身,悠悠骂一句:“一群没出息的东西。”顺手拾起拂尘,开了门:“哪儿呢?咱家去看看。”

青唯也罩上斗篷:“义父,我先走了。”

“去吧。”

从东舍出宫只有一条道,曹昆德事先有安排,她要离开并不困难。

青唯出了小角门,顺着甬道走到头,忽然听到近处有人呼喊:“公子,当心,当心啊——”

“小爷,求您了,快下来吧!”

跟哄祖宗似的。

崔弘义的案子牵涉之广,连家中奴仆都不曾幸免,办案的钦差却肯放过她和崔芝芸,说到底,是看在江家的情面。

青唯本不欲多管闲事,脚尖原地借力,已要飞身跃上宫墙,倏忽间,忆起曹昆德最后一句——“他赶在这个时候写信议亲”。

青唯其实听说过江辞舟。

他自幼就是个极糊涂的人,儿时因为一场意外,被火燎着了脸,从此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罩着一张面具招摇过市,常常惹是生非。

崔芝芸心系高子瑜,厌烦这个江家小爷。

但其实,救她们性命的偏偏是他。

青唯知道曹昆德在质疑什么。

她也想知道,这封如及时雨一般的议亲信,究竟是不是刻意为之。

她朝角楼走去,脚步无声,连蛰伏在宫墙角的蛙虫都不曾惊动。

及至绕过拐角,直见角楼。

青唯站在宫墙投下的暗影里,抬头望去。

夜风忽然汹涌,高耸的角楼顶上,幕天席瓦地卧着一人。

他的脸上罩了半张面具,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持壶,倾壶而饮。苍青的袍子随着风,在夜色里恣意翻飞,月光却明媚极了,倾泻而下,铺洒在他缎子般的墨发上。

曹昆德也到了,在下头唤:“小爷,您吃好了酒,就赶紧下来吧,官家还等着您呐。”

江辞舟竟未全醉,侧过脸,看清来人,笑了:“曹公公?”

曹昆德“哎”着应了,又劝说:“若是官家等久了,动了怒,以为是做奴婢的传话不利,指不定要摘小的们的脑袋。”

江辞舟在角楼顶上居高临下,笑着道:“掉的是他们的脑袋,跟我有什么相干?”

“但是,”他仰头吃了口酒,语锋一转,“曹公公的脑袋,是宝贝,不能掉。”

他摇晃着站起身,四下寻起梯子来。

曹昆德见状,连忙吩咐侍卫,把适才被他踹到一边的梯子送去他脚下。

等护着他下了角楼,墩子也把醒酒汤送来了。

曹昆德伺候着江辞舟吃下,一手掺着他,“小爷,天黑了,仔细路,咱家送你去明德殿吧?”

“好啊。”江辞舟看他一眼,乐着道,“千年王八万年的龟,四脚螃蟹八爪的鱼,公公可是这宫里的老人儿,跟着公公,横着走都不会栽跟头。”

他满口醉酒的浑话,曹昆德也并不往心里去,走了一截儿,似是不经意,说道:“这秋夜,忒黑了!官家也不知是什么着急事儿,这么晚,竟还等着小爷。”

江辞舟又看他一眼:“你想知道?”

不等曹昆德答,他悄声道:“我有个未过门的妻,十分美貌,近日上京来了,你听说了吗?”

“这……”曹昆德疑惑道,“听说是听说了。怎么,江小爷这亲事有蹊跷,惊动了官家?”

江辞舟不言,指了指自己罩着半张面具的脸。

曹昆德不解。

江辞舟道:“你瞧瞧我这张不争气的脸,哪家姑娘看得上?”

他轻言细语,煞有介事,唯恐高声惊动月上仙人,折他八百年福寿。

“眼下天上掉下来个仙女,千里来奔,只为嫁我为妻,官家深夜传召,定是得知此等好事,要恭贺我新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