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操练场上的人群还没完全散去, 人实在太多了,大家议论的兴致又还未过去。

尤其里面似乎有一些人是民兵的家人,他们因为震撼因为激动还在和身边人议论方才的事,这都促使人们放慢了脚步。

“以前那兔崽子从来没正形, 如今倒是有模有样, 他去应征民兵, 家里人都不知道, 还是前几天情况不对,问他说漏了嘴, 我才知道他竟去做了这么一件大事。”

“孩子长大了就会懂事,有人开窍早, 有人开窍晚, 能开窍就好,以后你也能少操一些心。”

“我是真没想到。”

结束后, 胡天盛就去换了身衣裳, 混在这些人群里,他一边听着这些话, 一边目光在人群中巡睃。

眼角余光瞅见一个熟悉的脸庞,他定睛一看,竟然是民兵团里的刘大龙。

刘大龙看见胡天盛,头一低,下意识就掩去身影, 胡天盛也反射性身子一矮, 往旁边走了几步才直起腰, 两人竟有一种诡异的不约而同。

……

操练场旁有一排屋舍, 是平时供以休息及堆放兵器架子的屋子。

薄春山从外头走进来, 好奇道:“那群兔崽子做什么去了?”

他指的是那些匆匆换了衣裳后, 就鬼鬼祟祟钻进人群里的民兵,他进门时刚好看见有两个在往那边走。

“谁知道他们去做什么,换衣裳时看模样很急。”吕田道。

有人换好了衣裳,从里面走了出来,边跟身边人道:“要不要去看看?”

对方竟露出几分扭捏之态,犹豫道:“我爹说今儿要来,我让他不要来,也不知道他听不听。”

旁边有人起哄:“那就去看看。”

“正好我们也……”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估计大家都知道里面意思,都面露揶揄之色。

“那就去看看,我陪你们去看看。”

一群人起哄着往外走去,正好撞见站在堂间的薄春山和吕田。

“薄老大。”

他们下意识驻足站定,模样有些慌张,似乎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去干什么?”

几人犹犹豫豫,支支吾吾。

薄春山挥了挥手:“行吧,早些回去,这些日子你们也辛苦了,今天下午放半天假,我晚上接你们喝庆功酒。”

这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跑了。

等他们走后,薄春山才失笑摇了摇头,倒也没继续留在这里‘碍眼’。

.

顾玉汝和邱氏也来了。

她们没跟薄春山说要来,薄春山也没问她们会不会来,算是偷偷来的吧。

“娘,我们要不要等他一起回去?”

“还是我们自己先走吧,被那臭小子看见肯定要急。”

顾玉汝道:“行,那我去跟我爹说一声。”

今天顾明也来了,作为本县为数不多的举人,以及这次他也‘捐’了银子,自然会被人请了来,就坐在左侧那个高台上,和那些大户们一起。

“爹,我跟我婆婆先回去了。”顾玉汝找到顾明后道。

“不等等春山?”

“还是不等了吧,我看他跟县太爷走了,说不定还有什么事?”

“什么事?”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正是薄春山。

顾玉汝下意识扭头,差点没撞进他怀里。

又故意吓人!顾玉汝觉得他就是故意的,每次都故意吓她!

“没什么事,我们正打算回去。”

“顾玉汝你怎么来了?是跟爹一起来的?我方才怎么没看见你?”

薄春山知道顾明坐在哪儿,方才见他没带家里人来,他心里还略微有些失望,转念再想家里其他人都是妇道人家,今天这场合人多,估计也是心中有所顾忌。

“我跟娘一起来的,还是先走出去再说吧,这里人太多。”顾玉汝道。

可不是人太多!

都结束这么久了,人群还没散,都有小贩跑来做生意了,时不时就能听见一句‘要不要花生、瓜子、麦芽糖’。

三人汇集了邱氏,一直往外走了很久,四周才稍微没那么拥挤吵嚷了。

薄春山和顾玉汝走得略微慢了几步。

“顾玉汝,你觉得我今天威风不威风?”

她对他使了眼色,大意是我爹你娘就在前面不远处,你别捣乱。

他的不捣乱就是压低嗓子再问:“顾玉汝,你快说我今天到底威风不威风?”

“你就算威风,那也是衣裳的功劳,你那身衣裳还是我做的。”她有些言不由衷道。

还别说,这是事实,当初顾玉汝画了民兵的衣裳,为了给绣坊做模板,她花了半天一夜的时间,才把衣裳赶了出来,其他民兵的衣裳和薄春山的也就差些点缀的暗纹。

这几日,薄春山没歇着,其实顾玉汝也没歇着,薄春山忙着操练民兵,她则忙着绣坊、铁匠坊工,以及和负责敲鼓的鼓手确认鼓点。

可以说这场事之所以能成功,离不开两人中任何一个,都是花费了大力气,都被累得不轻。

“我知道你这次的功劳也大大的,我就想知道我今天看着威风不威风……”

这时,前面的顾明在叫薄春山。

他当即打住声,做出一个威胁的表情:“小没良心的,问你威风不威风你也不说,你给我等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等几步走上去,对着老丈人,他又换了一副‘嘴脸’。

“爹……”

顾玉汝心里那个气,这‘两面三刀’的家伙,还想收拾她!

他打算怎么收拾她?

.

孙氏也知道今天女婿办大事,中午做了不少菜。

邱氏也留下吃了午饭。

顾明和薄春山又喝了酒,看模样薄春山是真得挺高兴的,喝了不少酒,不过喝完后他非但没醉,反而眼睛发亮,十分亢奋。

之后回到薄家,见薄春山说要去午睡,还拉着自己一起,顾玉汝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我今天到底威不威风’成了接下来一个多时辰的主旋律。

顾玉汝又哭了,她又羞又恼又恨,最后恨恨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因为只要一想到她方才求饶说他威风,她就羞耻得很。

“哭什么哭?难道你方才不……”舒服两个字被他含在嗓子眼里,薄春山也知道他这媳妇脸皮是个薄的。

瞧瞧,这又躲进被子里了。

他去扒拉她,扒几下都没扒出来,是顾玉汝在里面把被里拽住了。他想了想,换了个方向,从被子另一头钻进去,几下就跟她成了脸对脸。

“好哭佬,吧羞羞,脸上长个肉揪揪。”他逗她。

这是定波当地的童谣,大意是在说小孩爱哭,让她不要再哭了,不然脸上就要长肉瘤变丑了。

“你滚!”她声音里带着哭腔道,踢了他一脚。

他伸手捏了捏她鼻尖,胡乱抹了一把她脸上的眼泪,将人抱进怀里,才叹着气道:“怎么跟小时候一样爱哭,我还以为你长大后就不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