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薄镇刚从文莱回来, 就听说薄家要去应天了。

而且是明天就要走。

他让随从把自己行囊中的一个箱子拿过来,摊放在桌上看了许久。

那小箱子里放了许多小玩意,有一个银色牛头的锁扣, 一个木雕的摆件, 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能看出都不是大晋的东西,带着浓厚的异域色彩。其中有一个鸽子蛋大小的水滴形吊坠, 整体呈金橘红色,却是半透明的, 关键是其中包裹着一朵很小的浅黄色的花儿,十分罕见。

薄镇想了想, 拿起那个穿了红绳的水滴形琥珀走了。

他去了薄家, 八斤看到他十分高兴, 又是问他出去后有没有碰见什么好玩的事,又问他有没有给自己带小玩意。

少女已经开始抽条长了,脸上的婴儿肥也逐渐化去,显得眉目很精致,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铁娃哥, 你怎么了?”

“没什么。”薄镇勉强笑了一下,从袖中掏出那块琥珀,“这是我这趟给你带的东西。”

八斤拿过来看了看, 十分惊喜。

“这是琥珀?”她其实已经认出来。是啊, 薄家从外表看去也没富到哪儿去, 实际上有富不在面上,八斤见识过的好东西很多, “这里面是朵什么花?我还没见过这种琥珀。”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花, 就是见着挺好看的, 你肯定会喜欢,就把它从人手里买了过来。”薄镇没透露的是,其实他买下这块琥珀花费了很多时间,不然他应该提前几天就该回来了。

“我很喜欢,谢谢你铁娃哥。”

以前八斤跟他可不会说谢谢,她终究还是长大了,也懂事了。现在看到少女对自己说谢谢,薄镇既感慨又十分感叹。

“谢什么,你喜欢就行。”

见薄镇似有所思的模样,八斤想了想,道:“铁娃哥,你是不是知道我们要去应天了?其实我也不想去应天,可娘说舅舅在那里,我们去看看舅舅,说不定不会在那里留太久就能回来。”

但你也可能永远留在那里。

说到底时下还是官字朝上,玉春行的生意做得再大,也不如薄叔的官位重要,甚至玉春行能发展到今时今日的地步,这都是因为有薄叔的官位在后面撑着。

薄叔的官升到如今这个地步,再往上只能是去应天了,所以薄家人迟早会去应天,薄镇早就有这种认识,却没想到这一天真的到来后,他会如此不适。

“我要是去了应天,就见不到你了怎么办铁娃哥?”少女显得十分沮丧,也有些茫然,“还有成叔虎叔六叔他们,我到时候肯定会非常想你们的。”

薄镇勉强笑道:“怎么会见不到?你不是说可能不会在那里待太久,还能再回来。再说了,你不能来广州,我可以去应天看你。”

“真的吗?铁娃哥到时候你真的会来应天看我?”

“当然是真的,而且就算我人没去,你可以给我写信,你若是想我了,就写信给我,我就去看你。”

八斤终于一展笑颜了,也不再发愁见不到大家怎么办。

说到底还是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很快。

之后薄镇又去见了薄春山,见了顾玉汝,说了一些琐碎事。等他离开薄家时,心里还在想这句话。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八斤去了应天后,肯定会有许多新的玩伴,见到许多新的市面,她会不会有一天忘了她的铁娃哥?

.

从广州到应天可以直接走水路,但都不如走海路方便。

在八斤的强烈要求,和水生默默注视着爹娘的小眼神下,薄家人决定走海路。

他们坐的是玉春号,这是薄春山手上所有船里迄今为止最大的一艘,也是他耗费无数心血亲手设计出的船只,是一艘真正的大型战船。

普通的中型战船不过200到400料,大型战船为600到800料,而玉春号这艘船却达到了1200料,简直是一艘庞然大物。

这样一艘庞然大物的续航能力和火力,无疑也是十分强大的。据薄春山所言,船厂里所有目前最新式的东西,这艘船里都有,汇集了所有船工能想到的能做到的极限。

他所说的船厂并不是普通船厂,而是纂风镇那个船厂,如今纂风镇的船厂名头比起福建船厂的名头也不差,这当然得力于东南洋水师这几年出了很多新式的战船,还都是外面没见过的,如今纂风镇船厂是朝廷钦点的军用造船厂。

里面领头的工匠是柴叔,这老头自打去了船厂后,算是焕发了第二春,这两年因为年纪大了,他几乎不怎么管造船的事了,只是指点下面的工匠做事,这艘玉春号算是他封山之作。

由此可见,玉春号的不一般。

既然坐的是玉春号,就不需要再安排其他船只护航,这两年东南洋还算平静,挂着水师的旗子,给南洋那些杂散小势力十个胆子也不敢动这艘船。

眼下这个结果也是这几年薄春山努力的成果,他一路从东海扫荡到南海,所向披靡,当年连那些佛郎机人都不敢掠其锋芒,只能按照他的要求老老实实进来通商,其他的不该想的不该做的一律不敢做。

更不用说那些大大小小的海盗势力,如今能留存的大多都是跟薄春山关系还不错的,关键是他们都识趣,也都老实,现在都是老老实实做生意的本分人。

……

薄春山的离去并没有惊动太多人。

可关于他离开了的消息早已在背地里传开了。

暗中无数人蠢蠢欲动,有庆幸的,有阴谋得逞的,有破口大骂终于滚了的,有感叹的,当然也有遗憾有不舍的,可谓是一副众生相,只是此时薄春山并不能看到。

广州城,一座西洋建筑中,西瓦克正在和他的哥哥安德拉吉说话。

“薄,真的走了吗?可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我可是他的朋友,他竟然不告诉我,是怕我骚扰了亲爱的汝吗?”

西瓦克也是刚到广州城,才收到这个消息,他的表情颇有几分懊恼,还有些生气无奈。

安德拉吉看着他,勾唇嘲讽道:“也就你觉得你们是朋友,我可没觉得他把你当朋友。”

当年薄春山初到广州时,可没少借机坑他们,关键是他这个蠢弟弟一直觉得对方是朋友。

“而且我早就跟你说了西瓦克,晋国的人和我们不一样,你当初一见到那位薄提督的妻子,就想上前去抱人家亲吻人家的手,他防着你也是正常。”

若是西瓦克当时在,并知道了这个消息的话,他肯定会去给对方送行,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他对那位薄提督的妻子,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

“你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海露在家乡,但我们现在在晋国,你完全可以像那些晋国人一样多纳几个妾,为我们若望家族多生几个孩子,可如今你一个孩子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