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疫疾 她好想他!(第2/3页)

“可否将药方拿给我看看?”姝娘问。

“药方在我屋里,这就去拿。”焕儿起身出去了,姝娘在屋里查探了一遍病患的病情后,她又拿着药方回来,递给姝娘。

“下面几副药方都没什么用,最上头这两张都是服用后有疗效的,咳血的次数明显少了,烧也退了下去,只是撑不过多久,又开始重新发热咳血。”

姝娘喊来林太医,二人对着药方比对过一遍,商量着替换了里头的两味药材,对焕儿道:“明日开始,试试这个药方。”

“好。”焕儿没有什么异议,如今这状况,无论什么方子都是死马当活马医,不管成不成,都得去试试。

姝娘一直在疫堂照顾患疾之人,约摸过了亥时,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了休憩之处,那里离安置病患的屋子远,是个极小的院落,想是从前给下人们住的,里头就一张木榻,两把长凳而已,稍显简陋。

姝娘倒不介意,她是过过苦日子的人,眼前这些,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她打水擦了身,换了衣裳,甫一沾到榻,便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日,姝娘都重复着白日照顾病患,夜间还要钻研医书的日子。

为了不让自己被传染,姝娘用特别的草药剁碎了浸泡布巾和衣裳,晾晒干了分给疫堂内所有大夫和帮忙照顾病患的百姓用。

她和林太医接连换了好几个方子,可虽让病发得慢了些,但还是避免不了病患吐血衰竭而亡。

姝娘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只能眼看着被抬进来的人,没过几日就又悄无声息地被抬出去,只余下地上一滩未干的血渍,很快又有新的病患占据了那个位置,周而复始,毫无例外。

整个疫堂,堪比人间炼狱。

在这般压抑窒息,每日都是痛苦□□的环境中,姝娘甚至几度心生绝望,只能靠想着正在城外与敌军拼杀的沈重樾,和远在京城的两个孩子,勉强支撑着。

在她来到豫城大抵一个月后,一日天未亮,焕儿忽得拍响了她的门,焦急道:“夫人,我大哥和林太医吵起来了,您快帮忙去劝劝吧。”

姝娘拖着疲惫的身子爬起来,套上外衫,拉开门问:“出何事儿了?”

焕儿拉起她,边走边解释:“我大哥令人将那些重病的都抬到了一个屋子里,说是先救治那些病症轻的,林太医不肯,便与他争执了起来,两人吵得凶,这厢谁都不肯让谁呢!”

还未走到前院,便听激烈的争吵声从那厢传开。

“你放任那些重病的,等同于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你是大夫,怎么能作出这样残忍的事!”姝娘认出这是林太医的声音。

“你以为我愿意吗?”紧接着,顾歧低吼道,“如今城中药材紧缺,若是都救,指不定都得死,不如先救那些症状轻的,或许还能救回几个,我做的难道有错吗?”

姝娘疾步至院中,便见林太医和顾大夫争得面红耳赤。

“若还有救呢,若他们还有救呢,你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心!”林太医气得浑身颤抖。

“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太医懂什么!”顾歧不屑道,“你们只会一味假好心,到现在了,还不是一人都未救下,你们若真有本事,就自己去照顾,自己去将那些濒死的人给救回来!”

“你!”林太医被气得喉间一哽,胸口上下起伏。

两人争执间,忽听一轻柔婉转的声儿响起。

“我去吧……”

林太医和顾歧都齐齐看向姝娘,林太医担忧地唤了一声:“夫人……”

“无妨。”姝娘勾唇笑了笑,“那儿总归是要人去照看的,谁去都一样。”

顾歧深深看了姝娘一眼,冷哼一声后,嘀咕了句“瞎费功夫”,转身进了屋。

对于顾歧的这个决定,姝娘责怪不了他什么,他在这个疫堂待得时间比她更久,送走的人自然也比她多得多,他并非狠心,这只是在理智之下作出的最无奈和悲哀的判断。

所有重病的人都被顾歧派人抬到了东面一个院子里,只留下一两个人照顾。

相比于外头轻症的人,这厢患疾的病人皆面色苍白,双眼空洞,形容枯槁,极其费力地喘息着,想必所有看见这番场景的人,都不会相信,他们还能侥幸活下来。

姝娘心头滞得难受,她在屋内查探了一圈,忽有一双布满皱纹的手艰难地抬起来抓住了她的裙裾。

“大夫……”

姝娘垂首看去,便见一个骨瘦如柴的婆婆气若游丝道:“大夫,我是不是快死了……”

听见这话,姝娘倏然鼻尖一酸,她不忍说实话,只蹲下身柔声安慰道:“不会的,婆婆,我会尽力救你的,你定会好起来的。”

那婆婆缓了一口气,费力地扯开一丝笑,“那就好,那就好,老婆子我……还未活够呢,我还……还想看看我那未出世的曾孙呢……”

姝娘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她怕她一开口,盘旋在眼眶里的热泪就会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承认,她再自私不过,最开始来豫城,她单单是为了沈重樾,为了她的夫君。

作为大夫,她并无拯救苍生的大志,她只是个俗人,有的只是儿女情长,然来到此处以后,看着上百个活生生的人,变得毫无气息地离开,就这般永归黄土,她才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想出法子让他们活下去。

她不想这些人就这样化成焕儿那条麻绳上冰冷的绳结,连个姓名都道不出,可他们亦有父母亲人,在家中执着而期盼地等待他们回去。

姝娘试着改换了药方,虽又拖了些时候,可婆婆和屋内其他病患的病情依然日益严重起来。

不过五日,就接连有六七个人被抬走掩埋。

夜间,姝娘几乎没有歇息,只在昏暗的灯光下,翻来覆去研究贺严给的那本医书,少顷,她又将书册翻回到某一页,将视线落在一处,咬着唇,定定地看着。

里头能试的药方她几乎都试了,除了一个,那药方中有一味药姝娘不敢轻易尝试,因那药药性烈,用得好了,或能救人,可用不好,就是一味彻头彻尾,能随时致人丧命的毒药。

姝娘迟疑了许久,一直没敢下决心用。

可按那婆婆的情况,似乎也在这一两日了。

姝娘轻叹了口气,翌日天未亮,就按书上的方子稍作调整煎了药。

婆婆已病得几乎说不出话,人本就瘦削,不过几日,两颊枯瘦,眼窝凹陷,远远望过去,整个人如同一具骷髅一般可怖。

姝娘只轻轻一用力,便将人抱坐起来,迟疑了一会儿,在她耳畔问道:“婆婆,我煎了碗药,只是这药药性烈,我也不知是否有效,就怕……您,愿意喝吗?”

靠在姝娘怀里的婆婆艰难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儿,只能撑着气力,上下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