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友重逢,又一遭(第2/4页)

“哦?”

在他身后,你房间里,你突然发觉,他的……呃,蛋壳,残留部分正在融化。像是吧。它在解体,闪耀彩色光芒,并且回到晶体的透明材料中,绕过你个人物品的残骸,回到它原来的位置,再次凝固。你盯着看了一会儿那个情形,而不看他,感觉很神奇。

直到他说:“他们想要你死,伊松。”

“他们——”你眨眨眼,“谁啊?”

“我的某些同类。也有些只是想利用你。我不会让他们得逞。”

你皱眉:“哪拔呢?你是不会让他们杀了我,还是不会让他们利用我?”

“两拨。”这浑厚的声音突然变得犀利起来。你记得他曾身体下蹲,像个猛兽似的露出牙齿。突然之间,你像是被开了眼界似的想到,最近附近都没有看见过太多食岩人。红发女、黄油石、丑衣仔、亮牙人,所有这些常客都不见了;几个月都没影。依卡甚至还提到过“她的”那个突然就消失的事。

“你吃掉了她。”你冲动地说。

停顿。“我的确吃掉过不少。”霍亚说。这话毫无悔意。

你想起他咯咯笑,说你好奇怪,然后蜷在你身边睡觉。地火啊,你真是应付不了这个。

“为什么选我,霍亚?”你摊开两只手。它们只是普通的,中年妇女的双手。有点儿干涩。几天前,你给硝制皮革的团队帮过忙,那种药水让你皮肤皴裂,还脱皮。你这段时间在用社群伙食里的坚果油涂抹,尽管油脂很缺乏,你应该吃掉那些果子,而不是用它们满足虚荣心。在你右手掌心,有个小小的、白白的、拇指形的胎记。天冷的时候,那只手的骨头会痛。普通女人的双手。

“我一点儿特别之处都没有。”你说,“世上一定还有其他原基人有能力连接到方尖碑。地火啊,就连奈松——”不。“但你为什么来这里?”你是说,他为什么会选择了追随你。

他默然片刻,然后说:“你问过我是否没事。”

这句话一开始毫无意义,然后你明白了。埃利亚城。晴朗美丽的一天,灾难来袭之前。正当你痛苦地悬浮在破裂的,发出噪音的榴石色方尖碑核心时,你第一次看见他。他在那东西里面待了多久?时间长到足够让他被埋在几个灾季积存起来的泥土下面,长出好多珊瑚礁。时间久远到可以被忘记,就像这世上那些早已灭亡的文明。然后你出现,问他感觉如何。邪恶的大地啊,你还以为这个细节是你的幻觉。

你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到套房门口。整个社群都很安静,在你所见范围以内。有些人还在忙着平日事务,但人数要比平时少一些。那些照常生活的人,并不能证明和平和安宁;特雷诺人也在忙他们平时的事务,之后转眼就要杀死你。

昨晚,汤基又一次夜不归宿,你不确定她是跟加卡在一起,还是去了绿屋。凯斯特瑞玛现在有某种催化剂正在发挥作用,加速不可见的化学反应,催生难以预料的结局。加入我们,活下去,那个灰色食岩人告诉过他们,但不能带你们的基贼。

凯斯特瑞玛的人会不会冷静下来想清楚,没有赤道社群会欢迎大批中纬混血种人加入,最好的状况,也不过是把他们当成奴隶或者肉食?你的母性本能活跃起来,高度警觉。照顾好你的人。它在你的脑海深处低语。把他们集中到附近,好好守护他们。你知道,哪怕只是片刻的疏忽,就能带来多么可怕的结果。

你把手里依然拿着的逃生包背在肩上。现在这个时间点,带上它简直是毫无疑问的事。然后你转身面向霍亚:“跟我来。”

霍亚突然又在微笑:“我不再走路了,伊松。”

噢。好吧。“那么,我要去依卡的住处。到那里跟我碰头。”

他没有点头,直接消失了。不浪费任何动作。呃,你会习惯的。

人们都不看你,当你穿过社群中的众多桥梁和步道。你感觉到后背中央刺痒,因为他们在你走过之后目送。你情不自禁又想起特雷诺。

依卡没在她的住所。你察看四周,用两眼观察社群内的行动,最终去向平顶台。她不可能还在那里。你都已经回到家,目睹一个孩子变成食岩人,还睡了几个钟头。她不可能还在。

她还在。你看到平顶台上,现在的人数已经不多——乱糟糟的,大概有二十个,有的坐着,有的来回走动,样子有的愤怒,有的绝望,有的忧愁。尽管你只看到二十个,肯定还有上百人集中在住处、浴室和储藏室,三五成群低声谈论着同样的话题。但在这里,依卡坐在有人从她家搬来的长沙发上,还在讲话。你靠近后,察觉她的嗓子已经哑了,一副疲惫相,但还在讲。是关于通往南方某个联盟社群的补给线问题,她在说给一个转圈走路的男人听,那人两臂交叉,听到什么都报以冷笑。这是恐惧,他没有用心听。依卡却还在努力跟他讲道理。这真是荒谬。

照顾好你的人。

你绕过人们身旁——他们中有些从你身边避开——停在她身旁:“我需要私下跟你谈谈。”

依卡话说了半截停下,仰头眨着眼睛看你。她两眼发红,干涩又略显黏稠,她有段时间没喝水了。“谈什么?”

“重要的事。”为了兼顾礼节,你向她周围坐的人们点头说,“对不起。”

她叹气,揉揉眼睛,但结果只是让它们更红。“好吧。”她站起来,然后停下来面向剩余的人,“投票就在明天上午。如果我没能让你们相信……那么,你们知道该怎样做。”

他们默默看着你带她离开。

回到她的住处,你把入口门帘拉上,撩开通往她私人房间的那道。这里没有多少能表明她身份地位的东西:她有两张地铺,好多枕头和垫子,但她的衣服就装在一个篮子里,房间一侧的书本和卷轴也都堆积在地上。没有书架,没有衣柜。来自她社群份额的口粮胡乱堆在一侧墙边,旁边还有个熟悉的大葫芦,凯斯特瑞玛人普遍用这个来储存饮用水。你用胳膊夹起水葫芦,又从食品堆里挑了一个干橙子,一条依卡泡了一段时间的干豆腐,同一个浅盘里有些蘑菇,还有一小片咸鱼。这不能算是体面的一顿饭,但也有些营养。“上床。”你说,用下巴指点,然后把食物拿到她面前。你先把葫芦递给她。

依卡一直在压着火旁观这一切,越来越生气,她冷冷地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如果你拉我来这里是这种目的的话。”

“并没有。但你在这里的期间,需要好好休息。”她看起来很不满。“你无法说服任何人相信任何事情——”更不要说那些被没理智的痛恨冲昏头脑的人。“如果你累得头脑都不能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