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离歌(二)彷徨初阵(第2/5页)

崔离……做客……这不就是老师说的,如果有人请做客,那就尽管去吗?

虽然一切发展一如预料,可阿离还是忍不住微微犹豫,可女孩子接下来那句话,却让她顿时怔在了那儿:“对了,熊耳朵姐姐呢?”

熊耳朵姐姐……她说的是阿洛!

阿离呆呆地看着面前那个和自己同名不同姓的女孩子,再看到那依稀相识的金项圈,她猛然想起了当初长安城门口的情景。那时候,有一个被老仆抱在手中的小丫头,伸手打算摸她的耳朵!

可是,都已经那么久了,一个小孩子竟然还记得自己?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含糊过去,而是低声说道:“我和她暂时分开了……”

她还没把话说完,就听到了一个不假思索的回答:“那你们一定还会相见的!”

见阿离朝自己看了过来,小小的崔离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就和我们这么久之后也能见面一样!兔耳朵姐姐,我记得你说过,你也叫阿离,和我名字一样呢!”

“嗯,我叫公孙离……”

一大一小两个阿离终究是一块走了,而跟在后头的老仆,则是明显松了一口大气,对于自家千金大小姐邀请一位混血魔种去家中做客,他并不在意,因为这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小姐喜爱那些长相和普通人不同的混血魔种,这已经是长安人尽皆知的事。

全家上下从最初的头疼到现在的司空见惯,他要做的,仅仅是多加留意,保护大小姐的安全,别让居心叵测的人借此使坏。

曾经因为囊中羞涩而没能坐成的奚车,如今在长安已久,阿离自然已经体验过,因此,被崔离强拉上了一辆机关车,她再也没有儿时那种见什么都新鲜好奇的劲头。因为,她还记得老师说过,接下来还会有人和她联络。

然而,哪怕她时时刻刻集中精神,可直到机关车到了崔家,她也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于是,崔离拉着她蹦蹦跳跳下了车,她无可奈何地跟上了那欢快的脚步,也就渐渐丢开了那所谓任务的负担。

崔离那口口声声的兔耳朵姐姐,也许阿洛会觉得反感,可她察觉到的却只有善意和喜爱。

崔家的宅邸华美轩敞,厨房烹制的佳肴丰盛美味,尤其是那偌大的花园,哪怕比不得曲江池芙蓉园的宏大规模,却也远远不是阿离悄悄练过舞的慈幼堂那小院子能比的。在崔离的殷勤招待下,阿离品尝了佳肴,逛过了花园,就连头上也和崔离戴上了一模一样的紫牡丹。

于是,当崔离递上了一把百花折扇,请求她跳舞时,阿离根本不好意思拒绝。

尽管她只是第一次用一把折扇跳舞,舞步身姿都不可避免地有些生涩,然而,就仿佛是所谓的天分,那把扇子不过须臾就得心应手,仿佛是她指掌的延伸,哪怕还及不上牡丹花伞的如臂使指,可开合甩动之间依旧舒展自如。

直到崔离一面拍掌,一面轻轻哼唱起一首歌谣时,阿离方才微微一愣,原本随心所欲的舞步仿佛一下子就停顿了。

见崔离愕然望了过来,阿离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没有真正学过跳舞,也不懂曲乐……”

“没学过跳舞?不懂曲乐?”崔离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相信似的瞪着阿离,直到对面和自己同名的兔耳朵姐姐双颊微微泛红,她这才赶紧摇了摇头,笑眯眯地说,“一回生两回熟,阿离姐姐你舞跳得这么好,是那些曲子配不上你!”

她曾经见过很多混血魔种,但那些人或粗鲁,或畏怯,或别有所图,或故作高深……眼前的兔耳朵姐姐却好生不同!

“你干脆到我家来住吧,我知道长安哪儿有最好的乐师,我请他们回来给你伴奏!”

“不不,我该回去了!”阿离有些慌乱地摇了摇头,放下那把扇子就想起身。结果,就如同她被强邀到这里时的死缠烂打,崔离直接纵身一扑,死死抱住了她的腰,继而就软磨硬泡,求她在此住一夜。

并不知道老师那个任务的后续,阿离顿时为难了起来。可就在这时候,一个侍女含笑送来了一份甜点——而大概是甜食勾起的兴趣,又或者是笃定她怎么也不可能跑掉,崔离稍稍放手,兴冲冲跑过去,两眼弯弯地用手捻起了碟子里一块杏仁酥放进嘴里。

当那侍女无可奈何地将碟子里另一块杏仁酥捧到阿离面前,连碟子一块塞在她手里,随即笑着离去时,拿着碟子的阿离却敏锐发觉,碟子底下仿佛粘着什么东西,手指一碰,她就判断出,是一张薄薄的纸片。

一瞬间的犹豫之后,她用指甲轻轻一刮一勾,揭下了纸片,随即借着吃杏仁酥为掩饰,快速瞅了一眼。纸片上只有寥寥数字——金戈楼取急字文书。

这难道是老师的吩咐?又或者仅仅只是别人的恶作剧?

阿离悄悄将手心中的纸条转移到怀里,心中却有些难过。尽管她在慈幼堂中也有一些玩得好的同学,可是,随着她专心学习,不知不觉就和他们疏远了,而就算是他们,最初见到她迥异常人的相貌时,也不免有些戒惧。可以说,崔离是唯一喜爱且亲近她的陌生人。

而现在,她要欺骗这样一个刚刚结交的新朋友吗?

“阿离姐姐,杏仁酥好吃吗?”

随着这一声轻唤,阿离如梦初醒,随即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很好吃……但今天吃得实在是太多了,我得走一走!”

话音刚落,崔离就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我家里可大呢,我带你四处逛逛消消食!”

阿离本该庆幸这天赐良机,可当她真的跟着崔离在这偌大的崔府当中闲逛的时候,她虽然努力寻找字条上的金戈楼,心里却极其过意不去。直到小半日功夫转了一个遍,她根本没有找到字条上那地方,自然而然又渐渐焦虑了起来。

可是,看到暖阳的照射下,崔离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就把试探的话语吞了回去,从腰间解下手帕给人擦了擦,见崔离笑得明媚而灿烂,发现此时两人已经来到围墙边,她就尽量用最若无其事的声调问道:“你家这宅子真的好大,看你走得满头大汗。”

“已经走到头了,隔壁就是刘胡子家。”

阿离忍不住笑了起来,“刘胡子?这是谁起的绰号!”

“因为他有满脸大胡子!刘胡子可凶了,我本来想叫他凶胡子。”崔离做了个凶巴巴的鬼脸,“小时候有一次我爬墙溜过去玩,撞见他在金戈楼里擦刀,他一刀突然挥过来,吓得我哭了好久,他只能乖乖送我回家,然后给我爹低声下气赔礼!”

出乎意料地听到了金戈楼三个字,阿离不禁心情一松:“是你偷偷爬墙过去,不该你赔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