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一笔(七)欲幻(第2/3页)
一旁牧童掐腰笑道:“爷爷,师姐不服呢!”
这小家伙又拱火,前几次这般情形,自己当真是被师父修理了几次!
“服!弟子心服的!”
婉儿连忙喊着:“师父您别听师弟瞎说,弟子一直将师父您的教导记在心里的!”
“晚了。”
老人哼了声:“明日午后,你们两个一起去竹林,为师让你们知晓知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言罢,老人屋内的烛火熄灭。
婉儿瞪了眼那牧童,后者也是小小的苦瓜脸,反瞪了眼婉儿,最后各自轻哼一声,扭头回了各自的屋舍。
第二天一早,婉儿起床早早去修行,小牧童牵着老牛去吃草,老师父却是早早没了踪影。
待他们用罢午饭,赶到了后山竹林。
婉儿好奇地看着这似乎没什么变化的竹林,只是发现了一些竹子是不正常的弯曲状,或是带着浅浅的弧度。
小牧童瞳孔巨震,转身就要溜人,却被一旁伸来、满是皱纹的手掌轻巧捉住。
“师父!这是什么?”
婉儿拱手行礼,好奇地打量着其内的布置,又看到了老师父那绑着麻布的右手,“您没事吧师父?”
老人淡定地笑着:“没事,被划了手……你们轮流进去吧。”
“爷爷我不要!”
牧童仰头大喊,言语中满是惧怕。
“师父,这里面是什么门道?”婉儿轻轻眨眼,也有了点担心。
老人一句:“你怕了?”
婉儿顿时挺胸抬头,拿了根竹筷串起简单束起的长发,绑紧了袖口,一袭薄裙长裤,脖颈白皙凝脂,身周又有淡淡气息环绕。
运转气息,心念口诀,眼入笔势,迈步向前!
这似乎是某种阵势。
上官婉儿刚踏入地上画下的那道浅痕,就察觉到了此地气息按某种规律不断变化,进入其中又有全然不同的感受。
她素手一翻,判官铁笔入手。——这也算是师门祖传戏法。
屏息凝神,脚下不觉踩中了某物。
嗖!
细微破空声自左侧而来,婉儿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判官笔端在右手,左手轻巧抬起,两根纤指稳稳地夹住了袭来的竹棍。
师父的考验,就这般?
嗖嗖嗖嗖!
林间竹叶一阵颤抖,上官婉儿面色大变,身形连忙向前俯冲,躲开一旁飞射而来的箭雨,正前方忽有寒光袭来,两把大刀一高一低划来。
她纤腰发力,气息缠绕自身,身形兜转横跃,堪堪在两把大刀中间划过,一缕秀发却被刀锋斩断。
阵外的牧童失声喊道:“爷爷,你用的真刀呀!”
“假物有何用?”
老人负手而立,眼底无波无澜:“这般只是简单的阵势,若她都无法应对,也就不必邹虎此阵,今后去连累旁人。”
“这……”
牧童反手抱住老人胳膊,急道:“您可就我一个亲孙子!不会也让我进去吧!”
老人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小声道:“就那两把刀是开刃的,让你师姐紧张起来,后面的刀剑都未开刃,暗器用的都是沙包。”
牧童稍微松了口气,又用一种满是之意的目光注视着亲爷爷。
老人撇撇嘴:“毕竟收了上官夫人好处的嘛。”
“原来如此。”
牧童松开老人的胳膊,神气的掐了会腰,“那我就去试试,给师姐一点压力。”
竹林间突然传来一阵砰砰砰的响声,随后便是一阵安静。
不多时,婉儿捂着肩头、腹部,灰头土脸地自竹林侧旁爬了出来,扭头哇的一声吐了口‘血’。
牧童小脸当时就白了。
老人缓声道:“调息去吧,仔细体会。”
“是,师父。”
婉儿应了声,擦了擦嘴角,去一旁大石上盘腿打坐。
老人那慈祥和蔼的目光,顿时落在了牧童身上,后者的小脸瞬间煞白,扭头就要跑,却被一只铁箍般的大手稳稳抓住。
“爷爷,您只有一个孙子!”
“若不成器,要之何用。”
“不要……哇啊——”
那晚,牧童的惨叫声在竹林持续了好一阵,让一旁打坐的婉儿笑得人仰马翻,默默将水囊自腰间解下,喝了口此前特意调配的红汤汁。
……
“若说身法,并非全凭脚力,要学会随气而动,御气而行。”
竹林前,老人为上官婉儿和牧童演示着如何躲避袭击。
时而奔走如风、只留道道残影,时而若游鱼自溪涧玩耍、瞬息调转身形,时而登高而起、抬手摘下一叶竹片,随手又将竹片掷出,贯入一旁竹木之内。
婉儿看的如痴如醉,那牧童看的昏昏欲睡。
不多时,老人让婉儿尝试御气行走,打发牧童继续放牛去了。
“唉……”
老人看着牧童的背影,略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
上官婉儿道:“师父,要不要我劝劝师弟多上进些。”
“不必多劝他,这样挺不错。”
老人负手走了两步,叹道:
“我曾严苛要求他父亲,最后也没换来什么。
婉儿你要记住,一个人的力量其实很有限,哪怕你是旁人眼中的高手、强者,或是文豪、大家,都不过是当权者手中兵刃罢了。
想在这世上清者恒清,便只能躲开这个繁华俗世。
若想在红尘逍遥,清浊都不免沾身。”
上官婉儿仔细思索,低头行礼:“弟子受教了。”
“慢慢练吧,”老人笑道,“等你能在此阵中不伤分毫全身而退,身法就算你小成了。”
“是!”
上官婉儿定声应着,目送老师父缓步离开,目光满是坚定。
忘记此前,重学身法,以气御之,其实并非易事。
最初几个时辰就宛若蹒跚学步,百般尝试都觉得有些不舒服;但上官婉儿很快摸到诀窍,先在竹林边全速奔跑,等自己速度达到极致,尝试去驾驭身周的清风。
如此一来二去,摔了七八次、撞树十多次后,她已是能在林间如意穿梭。
她将心神沉浸其中,却是觉得分外有趣,一边琢磨、反复练习,身法一道却是突飞猛进。
不过数月,上官婉儿已可自竹林阵势中全身而退。
这般进境也让上官婉儿颇感惊讶,更是勤加练习,又不断给自己增加难度。
这日,师父喊她到跟前,上下打量着上官婉儿,嘬了口旱烟袋。
“徒弟,这么着急出师吗?”
“弟子没有半点着急!”上官婉儿顿时急了,“弟子本领差得很,也想多在师父身旁孝敬。”
话肯定是要这般说。
“孝敬什么?我是看在你娘送东西的份上教你本事,”老人扣了扣旱烟,“若是能教你的都教完了,你不走我都要搬家。”
婉儿委委屈屈地喊了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