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 第十章 心照不宣的默契(第2/3页)

“狄爱卿辛苦了,下去歇息吧,可别累坏了身子,朕和长安,可都得依仗狄爱卿呢。”

“臣惶恐。”

狄仁杰行礼告退。

女帝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上官婉儿,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起初朕让你出去办案,还觉得你办事有些拖沓不利,但没想到,婉儿,你这次可是给了朕一个惊喜。

当年的事儿,朕可都还记着呢。

朕大度了,可有些人就是不记好,是真当朕没脾气么?

西河郡,

呵呵,

西河郡;

这一次,

朕要老账新账,和西河郡一起算。”

上官婉儿恭敬地站在旁边,道:

“为陛下办事,婉儿不敢有丝毫懈怠。”

“对了,那批军饷军械,真的就找不到了么?”

“回陛下的话,暂时失了线索。”

“罢了,罢了,已经可以了,八年前丢的东西,本就没打算再找回来,你这次办差得利,想要朕如何奖赏你?”

“婉儿不敢居功,为陛下效力,是婉儿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你呀你,这张嘴,是真甜,对了,那座六艺馆,是个什么地方,先前狄爱卿汇报案情经过时提了好几次,还有,你也是的,你是替朕办差的,一座六艺馆的东家,需要理会他们作甚?”

“回陛下的话,婉儿只是不愿意给陛下添麻烦,只要事情能办好就行。”

“与朕说说,那地方好玩么?”

“陛下……”

“你也辛苦了,朕就再准你一些日子的假,这宫里到底沉闷,出去散散心吧,毕竟,要劳逸结合嘛。”

“多谢陛下恩典。”

“嗯,你下去吧。”

“婉儿告退。”

女帝的目光,落在了那封信上,她将信拿起来,放在了自己面前。

“陛下,罪臣这封信是写给陛下您看的,但罪臣觉得,这封信怕是很难让您看到了。

可事到临头,罪臣想再写书与谁时,却一时提笔四顾心茫然,想说一些心里话,可却又偏偏找不到人。

只能说与天听了,说与……天子听了。

还记得陛下初登大宝时,罪臣心里,只觉得无比荒谬,国有太子,何故陛下您登基为帝?

当年西河郡爆发了反抗陛下登基的举事,罪臣也参加了,只不过罪臣来不及涉入太深,这场举事,就被朝廷给平定了。

陛下仁慈,亦或者是陛下觉得那时候为了天下安稳,所以对西河郡,算是高举轻放了。

罪臣并不感念您的仁慈,当时只觉得陛下是惺惺作态,账会记在心里,迟早会翻过头来算的。

三年前,

不,

请恕罪臣这会儿应该已经死了,怕是记不得到底是多少年前了,那一批军饷军械,是他们劫的。

他们劫了后,就来找罪臣,让罪臣帮忙转移隐藏。

罪臣做了。

那时候,罪臣觉得,将陛下您从龙椅上拽下来,是吾辈之责任。

他们将这批东西交由罪臣看管,等到合适的时机,再举大事。

然而,

前阵子,

他们又来找罪臣了。

他们问我那批军饷军械的藏匿位置,他们觉得时候到了,可以用这些东西来准备谋事了。

但罪臣拒绝了他们,

是的,

陛下没听错,当年是罪臣帮他们藏的,也答应和他们一起起事。

但这些年来,这个国家在陛下您的治理之下,改革吏治,巩固外墙,百姓安居乐业,陛下,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而老百姓们,他们其实并不在乎皇帝是谁,他们只在乎自己能不能过上小老百姓的安生日子。

罪臣忽然明悟过来,

天子,皇帝,龙椅之上的那个人,他到底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很重要么?

只要他能履行天子的职责,代天牧民,能开盛世以临朝,能举芳华图新面,这就足够了。

煌煌史书,对帝王之评价,无他,唯文治武功耳。

罪臣心里,很是羞愧,自幼读圣贤书,却仍是一叶障目,替万民求福祉的话常挂嘴边,却又忽略了万民的真正所需。

所以,罪臣没有将藏匿的位置,给他们。

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个罪臣可以相信。

然而,到底是曾一起并肩站在一起的‘袍泽’,陛下,罪臣真的不愿意主动去出卖他们,请恕罪臣知而不报之罪。

但那个藏匿点,罪臣可以保证,没人可以找得到,罪臣自己更未曾留下只片言语,那批东西,就一直安藏于那片地下吧。

朝廷,不会因为损失了一批军饷军械就灭亡了的,自古以来,国家之覆灭,皆为失了人心。

人心是什么,

罪臣看见了,

再偷偷告诉陛下您,

这一次他们来找罪臣时,人……少了很多。

所以,像罪臣一般,明悟过来的人,其实有不少。

愿陛下,

以圣德临朝,以仁义沐社稷,以万民为己任。

罪臣以拜,

陛下江山永固!

————西河郡罪臣杨梅礼,亲笔伏上。”

女帝看完了信,

缓缓地闭上了眼。

……

六艺馆门前的银耳羹铺子上,坐着一个黑袍男子,正一个人静静地吃着。

旁边桌子上,坐着几个人,正兴致高昂地讨论着。

“听说了么,八年前军饷劫案告破了。”

“怎可能没听说呢,我听刑部的人说,是狄大人亲自前往西河郡埋伏,将那一群贼人一举抓获,其中有不少贼人,是西河郡的名门贵族咧。”

“是啊,是啊,西河郡当真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儿狼,当年陛下登基时他们捣事,被平定后,陛下以天子之宽宏大量,赦免了他们,并未真的追究,可未曾想到,他们非但不知道感念圣恩,竟然还一直在背地里企图谋反!”

“不可饶恕,绝不能饶恕!”

“怕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新账老账,一起算。”

这时,那一桌上又来了一个男人,应该是和他们一起的。

“怎么才来啊,都等你许久了,这次我要和你在射榜里再比比!”

“下衙前陛下刚颁布了一道旨意,部堂去接旨了,我等只能等部堂大人回来方可下衙。你们可知,陛下下了一道什么旨意?”

“能说么?”

“这个,方便么?”

“现在已经在张贴皇榜,即将要昭告天下了,有什么不好说的。西河郡的事儿你们知道了吧?”

“我们刚正聊这事儿呢。”

“对啊,知道了,怎么了?”

“陛下下旨,八年前军饷劫案,只追究首恶不作株连,派去西河郡的钦差大臣应该也是带着这样的吩咐去的。”

“陛下的心胸,竟然如此宽阔。”

“这就是天子心胸啊。”

隔壁桌上,

狄仁杰将面具戴起,将自己的斗笠甩向了摊贩的旗杆,银钱搁在桌上,起身,向六艺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