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茜因在隐密之乡(第2/5页)

埃勒巴斯特完全清醒了,他眨巴着眼睛看看茜奈特,然后看她身后。看到食岩人,他的眼睛睁大了一些。然后他叫苦说:“可恶,可恶。这次你又干了什么?”

不知为何,得知埃勒巴斯特认得一个食岩人,茜奈特并不感到意外。

“我救了你的命。”那个食岩人说。

“什么?”

食岩人的胳膊抬起,那动作特稳,已经超越优雅,感觉几乎是超自然了。她身体其他部位都纹丝不动。她在指示方向,茜奈特转头望向西方的地平线。但那个方向的地平线是中断的,跟其他方向不同:左右两侧都是肥厚的天空和海洋,但在海天线条的中央,有个脓疱样子的小突起,肥大,放射红光,烟雾腾腾。

“埃利亚。”食岩人说。

后来发现,这海岛上有个村庄。尽管岛上只有连绵起伏的山岭、荒草和巨石——没有树木,也没有表层土。作为居住地真的一无是处。但当他们到达小岛另一侧,悬崖没有那么陡峭的地方,他们看到又一片半圆形海湾,跟埃利亚的那个还有几分相似。(跟埃利亚曾经有过的那片海湾相似。)但相似性也仅此而已,因为这个港口要小很多,村子也是直接挖在竖立的悬崖上的。

一开始很难看清。起初,茜因以为她看到的是天然石洞的出口,不规则地分布在凹凸不平的崖面上。然后她才意识到,那些洞窟出口形状全都一个样,虽然大小各自不同:洞口底部和两侧是直线,顶端是两条雅致的弧线,在中间点相交。而且在每个出口两旁,都有人刻出了建筑物正面:线条优美的石柱,屋顶倾斜的方形门廊,装饰繁复的翅托,上面有弯曲的花朵和嬉戏的动物。她见过更奇特的居所。虽然没有更怪很多,但住在尤迈尼斯,在以黑星和皇宫为翘楚的城市中,又在支点学院里,见识过它多变的高墙和黑曜石雕像之后,人们会对怪异的雕塑和建筑有相当的了解。

“她没有名字。”俩人一起走下一段有护栏的石阶期间,埃勒巴斯特告诉她。他们找到的这条路貌似通往村庄。他在谈论那个食岩人,后者在石阶顶端就离开了他们。(茜因只是朝别处看了一会儿,再回头食岩人就不见了。埃勒巴斯特之前向她保证,说她还在附近。他为什么这么确定,茜因并不是很想知道。)

“我叫她安提莫妮。你知道了,因为她全身大多是白色,对吧?这个词指的是一种金属——锑,而不是石头,因为她不是原基人,而且表示雪花白石的‘埃勒巴斯特’,已经有人占用了。”

好萌。“然后你叫这名字,她,不对,是它,也会答应吗?”

“她的确答应。”他回头看了一眼茜奈特,考虑到这里的阶梯特别特别陡峭,这做法还挺冒险的。尽管旁边有护栏,但是从这段台阶上跌落的人,最有可能的结局还是翻过栏杆,掉在下面石头上,死得特别不卫生。“反正她也不在乎这个,我觉得,如果她在乎,一定会表示反对的。”

“她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为了救他们。好吧,他们能看到埃利亚城在冒烟,隔着海面。但安提莫妮的同类通常都会无视,乃至回避人类的,除非人类把他们惹急了。

埃勒巴斯特摇摇头,再次集中精神看脚下台阶。“他们做任何事情,都没有什么原因而言,问不出‘为什么’。或者如果事出有因,他们也都懒得向我们解释。坦率讲,我已经不再追问了;反正问了也白问。安提莫妮过去一段时间总来找我,应该有,嗯,五年了吧?通常都是在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发出轻柔的,沮丧的声音,“我从前还以为她是我幻想出来的。”

好吧,随你了。“而且她从来不跟你说任何事吗?”

“她只说她是为我而来。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表示支持的那种意思——你知道啦,‘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巴斯特,我会一直爱你,不要介意我只是个活雕像,只有外表像个美女,我会一直守护你。’或者是更险恶那种含义。但,这又有什么区别?既然她已经救了我们。”

茜因也觉得没什么区别:“那么,她现在去哪儿了?”

“走了呗。”

茜因抑制住想把他踢下山崖的冲动。“去了,啊——”她记得自己读过的书上是怎样写的,但说出来,还是感觉很荒谬,“去了地下吗?”

“我猜是的。他们能在岩石中穿行,就好像石头是空气。我见过他们这样做。”他在台阶中间一段时常出现的平台上停下,这让茜奈特险些撞上他后背。“你的确知道,这很可能就是她带我们来这里的方式,对吧?”

这是茜因一直不愿去想的一件事。即便是想到被食岩人触碰,都会让人心惊胆战。再去想被那种怪物拖带着,进入数英里厚的岩层,穿行于海水之下:这让她不寒而栗。食岩人是一种难以用常理猜度的存在——就像原基力,或者死亡文明的遗迹,或者其他任何无法用合理方式度量和预测的事物。但就连原基力也可以被理解(到一定程度)并被控制(经过勤学苦练),死亡文明的遗迹通常也可以回避,直到它突然从你面前的海底冒出来,但食岩人完全是为所欲为,任意来去。讲经人的故事里,谈到这类怪物时总忘不了大量警告;没有人敢跟他们作对。

这想法让茜因本人也停下脚步,然后埃勒巴斯特自己走完一段阶梯,才注意到她没有跟上。“那个食岩人,”她说,当他带着不耐烦的表情回头看她,“方尖碑里的那个。”

“并不是同一个啦。”他说,那份耐心适合特别愚蠢、但又不能当面指出他们的愚蠢、因为他们当天过得很不容易的那类人。“我跟你说过了,我认识这个食岩人已经有一段时间。”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这大白痴。“方尖碑里的那个食岩人看到了我,然后……然后。它就开始动弹。它没死。”

埃勒巴斯特瞪着她:“你什么时候看到这些的?”

“我……”她想做手势,但又不知该怎样做。这事无法言传。“当时……就是在我……我觉得我应该是看到过。”或者就是她出现了幻觉。某种“死前回放自己一生”类型的幻觉,是守护者的刀子触发的吗?那感觉好真实。

埃勒巴斯特打量她好半天,他平时很灵动的面庞现在特别安静,她已经开始把这种表现跟不满联系在一起。“你做过某件事,那本应该让你丧命。结果却没有,但这仅仅是因为纯粹的狗屎运。如果你……看到某些异象……我并不感到意外。”

茜奈特点头,并不反对他的评估。在那些瞬间,她感觉到了方尖碑的力量。它的确可以杀死她,如果它还完整的话。即便当时,她也感觉……被火焚烧过一样,事后有些麻木。这就是她当前无法使用原基力的原因吗?还是因为守护者做过的某件事仍在发挥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