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旧日执着

利夫人话音刚落,空间程序发动机的屏幕上就出现一个弹窗,显示某个公民的庇护申请经检验有效,授权通过。

没有她的名字,只有一个很长的数字,韦安怀疑是古文明的居民身份编号什么的,这个属于门锁的主人,利夫人拿来用了。

归陵看了看程序,低声说道:“倒也不至于,我会做一下深度授权,多调取一点能量,保留你的个人意志。等解决了外面这个东西……你能正常恢复生活。”

利夫人朝他莞尔一笑。

“你人真好,”她说,“不过我要个人意志干什么。”

归陵似乎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回答,屏幕上开始进行资源调配,看上去需要一点时间。

利夫人转过身,去和被放置在相对安全角落的朋友说话。

韦安听到她在说:“好啦,我知道这不算什么生活,就是困在这里发呆,你差不多是死了,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说过会救你,但我尽力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归陵盯着资源分配框发呆,古文明的基础建筑已经损害得很严重,这点能量要花不少时间调集。

“你倒也不用为这种人的死不开心,”韦安朝他说,“他们都是这样的,即使能在他们的‘目标生活’后活下来,一般也会随便为什么事死了,她这样算是不错了,至少是为了一个人类。”

“情绪控制技术不该是这么用的,”归陵低声说,“但已经完全的民用了。”

他看着那两个人,她们一个神情茫然,另一个言语温柔,在一起的样子颇为温情。

韦安笑了,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她俩是很铁的朋友?或者就是一对?肯定不是——”

他朝利夫人说道:“你一直要救她,你俩以前关系很好吗?”

利夫人回过头,说道:“啊,不是的,我们不太熟。”

她很有女人味地掠了掠头发,在这种场合有点奇怪,但他们所有人的动作都是有明确“主人”的要求和指向的。

“出事时,我们差不多十年没见了,”利夫人说,“我们是小时候的朋友,还是邻居。”

她朝他微笑,好像这是个非常充足的理由。

韦安点点头,表情理所当然。

他转头朝归陵解释:“这类人会为了很小的事去死,我见过为了让主人快点到家死的,太想吃樱桃派死的,在非常不合适的时机为了想喝一款特定的饮料死的——最后那个事我干过,不过我身手很好所以没死,我很喜欢那个牌子的橙汁。”

归陵看着他,那双眼睛在这种光线下几乎像是黑色的。

“你就是非常非常想找一些重要的东西,你知道他们给你的那些不是,”韦安说,“但你找不到。”

他说这些时,突然很想抽烟,于是从口袋里翻出一盒。

这是他早上在超市随手拿的,他很多时候想不起来抽,身体里实际上也没有瘾症,但是某些时候就是会有强烈的心理冲动。

他抽了一根,烟拿到手里时就已点着,这时他怔了一下,突然说道:“你不介意我抽烟吧?”

“你抽吧。”归陵说。

韦安靠着墙慢吞吞地抽烟,地上都是尸体,门外的邪神虎视眈眈地盯着小屋。

这里虽然刚被归陵清理过,但已经被外面庞大的邪神盯上,也没多太平。韦安能隐隐感觉到一个巨大眼睛的注视,那压力如天穹一般压在人的神经上。

一部分受到感染的业主仍在随机走动,本能地避开地面上潮湿并开始产生皮肤般黏液的区域,这东西正在蔓延。

做资源调配的时间里,归陵又清理了一次这片空间,但……所有人都是“渗入区”。

一位感染比较严重的业主仿佛有计划一般,晃悠到离利夫人比较近的位置,突然朝方桐冲过来。

这种人体的入侵很隐秘,而且难以理解,韦安抬起头时,他已经冲到了两人跟前。

他的手变成了爪子,像是鸟爪,是一种随意但畸形的拷贝。

不知道这种选择是如何发生的,可能涉及意志选择,某个邪恶的意志压迫在这片空间之上。

那人尖叫:“它说只要剥了她的皮——”

利夫人一把把方桐推到身后,自己挡在前面,她不是什么战斗型的人,于是用血肉之躯去挡,样子如同在随意使用一块无关紧要的垃圾。

爪子直接刺穿了利夫人的肩膀——

下一刻韦安在后面开了枪,那人的脑袋瞬间蒸发,尸体倒在地上,慢慢融化,散发出皮肉焚毁的味道。

在攻击发生的时候,所有感染者的动作都停下来,盯着利夫人的方向看。

有些似乎还有自己的意志,试图挣扎,有些颤抖,但是内在的力量强行让人们看向同一方向,还把一个人的脖子扭断了。

方桐颤抖了一下,蜷缩起来,她应该还有某种原始的意志,知道自己的用处,她是被这力量寄生最多的人。如果能得到她,它很可能立刻就能完全入侵这间只是用民用空间隔离锁空出来的小小地下区。

而在这片被感染如同丧尸般的区域中,居然存在了某种社会性的意志。

邪神的注视下,被奴役的人群都能意识到它的需求——有要落入地狱被献祭的人,有被驱动着撕碎她的人。

韦安无意识地抬头看,其实并不在上方,而是四面八方,这东西力量的方式非常诡异,笼罩了整个迎天。

不过那一记枪击显然削弱了它的掌控,它不甘心地后退了。

利夫人伤得不轻,肩膀被划了个一尺长的口子,她看也没看,转身去抚摸她呜咽着的“朋友”的头发。

“没事了,没事了,我有敕免符,当时你保护了我,这次我会保护你的。”她说,“之前你来迎天,求我救你,那时候我的确没办法,但现在可以了。”

归陵侧头聆听,韦安猜他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韦安也不知道。

从她梦话一般的言语中,大概能拼凑出来,那是孩提时发生的一件事——她家以前对她不太好,她打碎了一个盘子,吓坏了,另一个女孩子上前一步,说是自己打碎的,保护了她。

那女孩被骂了,还是七岁孩子的利夫人不敢说什么,但在心里许了诺,如果将来她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她一定会帮她。

韦安和归陵一起安静地听着。

她还在做梦似地继续说话。

“我记得小孩子时曾非常快乐,现在我完全感觉不到了,但那时的感情的确非常强烈……我记得很清楚,这事很重要,必须要完成。”利夫人朝那个和她不熟,差不多死掉的“朋友”说。

说完,她松了口气,微笑起来。她表现得好像只是递过去一碟甜点,但这是她唯一的微弱的动力了。

“我们这种人是这样的。”韦安朝归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