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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藤没有留意研人的忧虑,自顾自地说下去:“哦,这样就讲得通了。你是通过那个叫菅井的记者,得知你父亲跟坂井医生的事,对吧?”

怎么可能?还是自己把坂井友理这个名字告诉菅井的呢。“菅井是来调查什么情况的?”

“说是要写人物专题报道。”

“是坂井友理医生的专题报道?”

“对。坂井医生离开我们组织之后,就移居到低级旅店街上,给打短工的劳动者看病。菅井想好好报道一下这位无私奉献的女医生。我们还聊到了扎伊尔时期。”

研人推测,菅井多半是编造出采访目的,来这里暗暗调查坂井友理。“菅井先生不知道坂井医生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他找不到坂井医生,不知如何是好。”

“那他还找您聊了些什么?”

“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另一个孕妇。我只是给了菅井一点暗示。对你,我当然会实话实说。但请你务必保密。对我来说,这是一段痛苦的回忆。”

“好。”研人点了点头,竖起耳朵。

“古贺医生在扎伊尔拜访我们时,还有一位美国学者跟他同行,是位研究俾格米人的人类学者。”

又出现了一个研人知晓的人物。“是奈杰尔·皮尔斯吗?”

“对对对,他满脸胡子,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他们请我们去姆布提人的营地中诊治病人。我们去了之后,在一间简陋小屋中见到一名孕妇,名叫安佳娜,体型与孩子一般。给她看病的,就是妇产科的坂井医生。”安藤啜了口咖啡,继续道,“诊察的结果是,安佳娜严重妊娠中毒。附近没有设施完备的医院,所以我们打算将她送到尼安昆德镇子上的大医院,可这时内战爆发了,我们必须从当地撤退。所以问题来了,安佳娜怎么办。放任不管的话,她跟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会性命不保。但干道被截断了,我们无法前往尼安昆德医院。”

“后来呢?”

安藤低语道:“我下面说的你千万要保密,好吗?”

“嗯。”

“在扎伊尔,俾格米人被认为比人类低等,并且没有公民权。我们商议之后,决定贿赂政府官员,给安佳娜办一份护照,将她带到日本来治疗。”

父亲竟然参与了这样的大冒险,研人感觉不可思议。回国后父亲之所以对此讳莫如深,就是因为这种行为本身是非法的吧。

“但办手续花费了大量时间。”安藤悔恨地说,“我们比预定时间晚了一天回到日本,尽管安佳娜在坂井医生的诊所接受了治疗,但还是来不及,安佳娜和孩子都没有保住。”

听到这悲惨的结果,研人也不禁心生同情,不过他立刻想到了一个大问题。既然带到日本的俾格米人孕妇和胎儿都死了,而坂井友理本人又没有怀孕,那坂井友理户籍上记载的女儿“惠麻”是什么人?

“对安佳娜来说,或许留在雨林死在家人身边更幸福。但那时我们当然不能见死不救。”安藤用低沉的嗓音继续说,“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我现在都说不清。总而言之,扎伊尔的医疗援助行动在进行到最后时,发生了不幸的事件。你父亲不愿对你透露详情,或许是他也对此懊悔不已吧。”

研人又跟安藤聊了大半个小时,但并没有获得有价值的线索。

研人离开事务局,朝千驮谷车站方向走去。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新挖掘到的情报。他来到车站附近的套餐店,吃了多少天来第一顿像样的饭,然后坐进了出租车。

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这最糟糕的可能性暂时可以排除。不仅如此,根据安藤局长的描述,父亲出轨这件事本身就子虚乌有。

研人想得太出神,搞错了下车地点。他本来和司机说走来时那条国道,但这时突然想起了菅井的警告,连忙变更目的地:“再走一会儿,进入左边的小路。”

目前,新药制造成功在即,最好谨慎行事。下车后,研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查看附近是否停着车。然后他一面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一面进入公寓楼的院子。没有人跟踪,也没有人埋伏,什么异状都没有。

研人放下心,爬上公寓外侧楼梯。这时,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地从建筑背后现身。研人吓得心跳几乎都停止了,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是来找这间公寓里的人吗?”男人开口道。他外套下穿着便服。

“呃……嗯。”研人支吾起来,希望能糊弄过关。

“你认识二楼的山口先生吗?”

那间实验室,是用“山口”的名义签的租约吧。“嗯……”

“我是这房子的房东。”

“房东?”研人打量对方全身。来者年纪很大,如果是警察,肯定早就退休了。

“附近有人投诉有异味,不会是山口的那间屋子吧?”

研人立刻明白是试剂的味道。因为没有通风柜,只好用粗大的蛇皮软管安装在换气扇周围,权当排气装置。“应该不是吧。是什么味道啊?”

“投诉者只说是怪味。每天味道都不一样。”

“我觉得不是山口家传出来的。我来过很多趟。”研人说,心底盘算如果对方要求进屋看该怎么办。

但房东只是简单地说:“是吗?那就好。或许是一楼的岛田家。”

研人刚松口气,正欲往前走,猛然回头问房东:“这个公寓里,除了202室之外,还有其他住户?”

“嗯,一楼尽头的房间有人住。这里注定要拆迁,所以房租很便宜。”

在父亲准备的隐秘住所里,竟然还住着一个从未现身的人?研人觉得自己仿佛一直处在监视之下,不禁背脊发凉。这个叫岛田的人跟开发新药的事有无关系?还是说……

“这个叫岛田的是什么人?”

“什么人?”

“不会是一个五十多岁、像报纸记者的人吧?”

“报纸记者?”房东不解地注视着研人,“不,是个女人,大约四十岁。”

“女人……”研人嘀咕道,脑中浮现出一个女人的容貌,“莫非是一个身材苗条、长发及肩、不化妆的女人?”

“嗯,不错。”房东使劲点头,“你怎么知道?”

“这个……”研人张口结舌,连忙寻找借口掩饰自己的慌乱,“我见过她,还以为她是什么可疑分子呢。”

“不是可疑分子。她是这里的住户,请放心。”房东笑道,“你要出去吗?”他边说边朝通往街道的狭窄小路走去。

研人拼命整理混乱的思绪,直到老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他迈步走向公寓楼,但没有登上外侧楼梯,而是蹑手蹑脚地走进一楼。因为同外围墙靠得很近,有三家住户的一楼过道,在白天也显得异常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