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初春的阳光照进白宫西厢前的玫瑰园,万斯站在办公室窗边,想起了涅墨西斯计划刚开始的那一天。虽然季节不同,但那天的早晨也像现在这样。他站在这里,等待参加总统每日例会的成员集合完毕。

“总统阁下,”艾卡思幕僚长说,“可以开始了吗?”

万斯转过头。一排熟悉的面孔中,有一张新面孔。一切都与那天早上一模一样。这位梅尔韦恩·加德纳的继任者,总统新的科技顾问,正紧张地坐在沙发边沿。他的名字应该叫拉蒙特。

万斯落座后,国家情报总监沃特金斯一如既往地递出一本皮质活页本:“这是今早的总统简报。”

开头两条最重要的情报,是关于美国遭到的前所未有的网络攻击的。

与沃特金斯一起来的国家安全局分析员,负责向总统汇报:“必须承认,张伯伦副总统的悲剧是我们造成的。我们曾怀疑这是中国网络战部队搞的鬼,但事实并非如此。”

万斯不熟悉网络技术,他打断对方的话:“请尽量说简单点。”

“是,那我省去技术分析环节,直接说结论吧!我们发现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电脑也遭到了入侵,这显示他们只是遭到嫁祸而已。”

“那真正攻击我们的人是谁?”

“很遗憾,我们无法确定具体是谁。我们只能肯定,那件事不是中国干的。”

“就是说,有人杀了美国副总统,却没有留下一丝线索?”

虽然于心不安,但分析员还是不得不承认:“是的。”

万斯并没有生气,反而感到恐惧。对那个人而言,杀死总统恐怕也易如反掌吧!

沃特金斯说:“我们高估了中国的威胁,国家安全委员会应当重新商讨修订对华政策。”

旁边的霍兰德局长点头道:“正在制订的军事行动计划也一并停止了吧。”

万斯没有作答,他翻了翻总统每日简报,就第二条情报发问:“针对美国全国的网络攻击,也没弄清楚是谁干的吗?”

分析员不得不承认:“很遗憾,确实不知道。后来我们还发现了更奇怪的事。所有金融机构系统崩溃后,又全部恢复正常了。如果数据未能复原,我国的经济可能会瘫痪。”

“敌人为什么这么做?”

“我们只能想象,或许这是他们的示威行动。”

沃特金斯觉得分析员的说话方式过于直率,连忙救场道:“我们迫在眉睫的工作是完善法律。不仅公共设施,金融机构也必须制订防范网络攻击的对策。”

“难道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没有人回答总统的提问。

万斯不快地干咳了两声,将注意力转移到第三条情报上:“F22坠落事故?这是怎么回事?”

“解释这件事需要一点专业知识,所以我把拉蒙特带来了。”沃特金斯说,将发言权交给了新任的总统科技顾问。

拉蒙特摘掉老花镜,从后排转头看着总统说:“四架战斗机同时坠落,绝不是因为受到了攻击,而是遭遇了自然灾害。”

万斯皱起眉头,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解释:“自然灾害?”

“是的,佛罗里达半岛外海的海底深处,蕴藏着大量甲烷水合物。所谓甲烷,就是常见的天然气,在极端低温高压的环境下会被禁锢在水分子中。这种结晶破裂后,封存在海底的大量甲烷,会一起喷射进大气之中,而F22编队刚好不幸地低空飞行经过甲烷层。”

见万斯依然不解,拉蒙特继续道:“也就是说,四架战斗机及其发射的导弹带着燃烧的喷气引擎冲入可燃性气体中。飞机因为引擎不完全燃烧而坠落,或因引擎发生爆炸而坠落。飞行员之所以在最后一次通话中说‘大海燃烧起来了’,是因为燃烧坠落的残骸点燃了喷出海面的甲烷。”

总统办公室里正襟危坐的高官们一脸茫然,不知是否应该接受科学家的这种解释。

“我能问个问题吗?”霍兰德说,“这种甲烷水合物只存在于佛罗里达半岛外海吗?”

“不,南北美大陆和远东的海域都很常见。”

“那同样的事故应该在各地都会频发啊。”

拉蒙特摇头道:“只有佛罗里达外海才具备一种特别条件,那就是北大西洋洋流。非洲大陆流来的暖流汇入墨西哥湾流后,改变了方向,汇入佛罗里达外海。只有在这片海域,甲烷水合物才会遭遇如此高温的海水。而海水温度的上升,正是导致甲烷气体释放的催化剂。”

“就是说……”万斯说,“‘猛禽’编队全军覆没是偶然的不幸?”

“是的,它们经过的时间点不对。”

“这一事故有没有可能是人为策划?”

“不可能。”拉蒙特断言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会有大量甲烷释放,这是不可能预测到的。何况还要诱导超音速飞行的飞机在准确的时间点穿过甲烷层,人类不可能做到。”

“人类?”万斯小声重复道,然后问霍兰德,“写这份报告的,是上次那个小子吧?”

“阿瑟·鲁本斯?”

“嗯。”

“他已经辞职了,写报告的是另一个分析员。”

万斯点点头,然后陷入沉默。他忽然察觉到一道与众不同的视线。

有人正监视着自己,那双眼睛仿佛可以看穿一切。

阿瑟·鲁本斯深夜来这个房间向自己汇报时,就是用这样一双眼睛看自己的。

不,不对。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万斯所恐惧的,正是这道无论何时何地都从天上俯视他的视线。张伯伦副总统没能逃脱这道视线。

“可以进入下一个议题了吗?”艾卡思问,“是关于伊拉克的战况的。”

万斯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到死都无法摆脱这道视线了。

鲁本斯在简朴却雅致的客厅里坐下来。窗外阳光灿烂,印第安纳州的春意越来越浓了。桌上刚端上来的茶正冒着热气。

鲁本斯与大学者正在享受这段悠闲的时光。他们已经不用再担心遭到窃听了。

“现在安全了吧?”海斯曼问,啜了口夫人沏的红茶。

“是的,计划已经结束。表面上成功了,但我相信,奴斯现在正偷偷前往日本。”

鲁本斯向学者讲述了副总统遇袭身亡之后的经过。海斯曼听完后,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那是一个有健全判断能力的市民,在为独裁者的失败而欢呼。

“对了,上次你给我提出的问题,我终于找到答案了。”鲁本斯说,“答案是‘还有一个’,对吧?”

“没错,我们从一开始就毫无胜算。你知道另一个的年龄和住址吗?”

“我只知道她在日本,年龄八岁,名叫坂井艾玛。”鲁本斯继续道,交代了俾格米人孕妇前往日本的经过,“坂井友理是一位责任心特别强、特别有爱心的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