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旧党门下第一走狗

自幼父母双亡,高俅的人生从记事起的记忆里,自己都是可有可无的野草。

就算是长在了东京汴梁的野草,他还是野草。

酒入愁肠,话就不免多了起来。

就像高俅说的那样,像他这样的穷小子,这辈子恐怕都难以奢望成为大宋的官人,拥有官爵。原以为开封府解试被黜落之后,他的人生会回到原来的起点,重新开始,为成为官府的书办小吏而奔波忙碌,或者干脆投靠苏门中有崛起之势的政治新星,辅佐在近前。

可是抱着试试看心思的武试给他了希望。

谁也没有想到,参加武试的开封府士子会如此不堪一击。

高俅再怎么落魄,他也是军户,从小学习枪棒,底子还算不错。加上和李云经常厮混在一起,武艺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在将门高手中不够看的,但是在普通士子里,绝对是虎狼般的存在。稀里糊涂的就获得武举的解试资格。

要是以前,这种好事他连想都不敢想。

正如离开扬州的时候,苏轼告诉他的那样。

要是科举不成,他会给高俅写引荐信,至少安排可以养家糊口的生计。

高俅原先也有这打算,他甚至觉得这辈子能够成为官府衙门里的一个书办小吏就满足了。但当他发现,自己还有希望获得官爵的那一刻,真的不淡定了。

他是谁?

京城破落军户之子,啥也没有。

既没有将门从小打大的系统学习,也没有出彩的文笔,可以考取功名。

稀里糊涂的过完此生,或许是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

高俅端起酒碗,明显有点醉了,双眼朦胧道:“可是人杰,我不甘心,不甘心呐!”

“自从来了东京之后,物是人非,以前的朋友多半已不上门。来找我的都是以为我发达了,想要得到点什么……钱而已,我不在乎。可是,不能把人当傻子啊!”

“你被骗了?”

“不算是被骗了,是心甘情愿的送人了。可是……人杰,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啊”!

如果是一无所有的高俅,他回到了京城,或许还有很多朋友。甚至还能经常打秋风,饥一顿饱一顿的等待机会。但如今,高俅在京城买了宅院,虽然不大,但也不是城外的房子。他已经成了一个有产有业的富裕之家。

可是高俅却只有孤家寡人一个。

朋友不再真心,对他的打击很大。

而读书人,更不待见他,主要是他的身份,武举子。

按理说他出身军户,至少走通将门关系还是有希望的。但是他身上贴了旧党的标签之外,还是个不入流的身份,谁会搭理他?

高俅有种被所有人都抛弃了的感觉,而李逵和李云的出现,让他发现,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是有朋友的。

李逵脾气暴躁,但是为人豪爽。

高俅这些家底,都是跟着李逵喝汤攒下来的,要说对李逵不感激,那是假的。

他就怕李逵和其他人一样,不搭理他了。

喝着喝着,高俅已经是烂醉如泥,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口齿不清的嘟哝着。送家里肯定不行,平日家里就老娘和小娥,都是女人,来个大男人算怎么回事?

出来客栈门外,李云担忧道:“二哥,这不会不好吧?”

“要不你去送他回家。”

李逵也知道这并非是朋友之间的礼数,但他也没办法。再说了,他这几日恐怕要有的跑,苏辙虽然不待见他,但是黄庭坚呢?李格非呢?秦观呢?……这些师伯师叔们都在京城,少不了也要拜见,还有刘家,也要想把法挤出时间去拜访。

另外,还有族兄李全的问题。

虽说李逵对胖春不太满,但都是沂水县走出来的亲戚,总不能把人心都放凉了吧?

尤其是胖春,她还曾是老师周元家里的厨娘,许伯也是将周元带大的老仆人,真要是反目为仇,也够李逵头痛的。

李逵径直朝着记忆中李全上学的地方而去,而李云被他安排去采买一些必须的用品。

不管怎么说,在京城恐怕要住上半年以上,不多准备一些,确实不方便。

甚至有合适的仆人,也可以签订契约,往家里领一两个。

“李!”

“全!”

“李全!”

“全李!”

……

距离老师家越来越近,李逵远远的就听到了李全的朗诵声,他可不能朗诵《千字文》,更不会背诵《百家姓》,只能是自己的名字。

省去了他问路的麻烦,站在一个略显狭小的门口,李逵张望了一阵,咳嗽道:“先生在家吗?”

从屋子里走出个年轻人,看到李逵的那一刻愣了愣。

但当他看到李逵身上的士子素衣的打扮之后,忙作揖道:“不知兄台到访,小弟有礼了。”

“兄台客气,小弟李逵,不知可是先生当面?”

“就是在下,只是恕为兄眼拙,贤弟是……”

“在下李逵,李全是我族兄。”

“贤弟是读书人?”

“沂州举子,不知兄台是?”

“开封府举子范冲。”

这个名字似乎听说过,只是范冲听到李逵的介绍,当说到自己是李全的兄长的时候,表情顿时有点怪异。带着狐疑地表情,李逵跟着范冲进入了小院,就两间房,十步见方的小院。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就算住在这样的斗室之中,主人似乎也颇有闲情逸致的精心布置了一番。

来到院子里,四个人站在一起,突然间有点拥挤。

“不知贤弟来鄙处,小弟没有准备。”说话间,范冲准备点火煮茶,被李逵拦住道:“兄台莫忙,小弟是来接人回去的。”

“这样啊!”

范冲也不强求,只是当李逵起身的那一刻,犹豫着喊住了李逵问:“兄台既已受教,为何不亲自教授令兄?”

说完,范冲似乎不好意思的尴尬笑了笑,自圆其说的解释起来:“或许兄台有不得已的苦衷,在下孟浪了。”

“不妨事。”李逵摇了摇头道:“只是兄长在京城,小弟在老家,不得相见而已。”

“贤弟既已来京城,又与兄长交厚,不如这样,小弟将令兄的束脩退还给贤弟,不如贤弟领回家去慢慢教导可好?”

李逵哪里敢揽这活,别看他和李全关系和睦,但要是自己教李全认字,这不是要了他的亲命吗?急忙摆手道:“兄台是有所不知,小弟是来赶考的,颇有不便。再说范兄面如钟玉,举止之间有大家风范,必然是信义之人,请不要推辞。”

“我……”范冲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泄愤,自己是吃猪油蒙了心了吗?为什么要贪图这些个束脩,如今……想死的心都有,却又无可奈何。这也不能怪范冲小心眼,只是他如今落难,父亲被贬谪出京,家里本来就没有多少钱财,都说穷家富路,都让父亲带在身边赴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