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什么?!程晏和竟然是共方的人!”

受到消息的众人震惊不已, 震惊之余还有愤怒。

“他此刻人在何处?”

当初对程晏和委以重任的局座恨不得立刻将程晏和压到面前崩上几枪,这种背叛不仅表明他眼光差,信错了人。最重要的是, 程晏和管着一个部门,身居高职,在任期间肯定泄漏了无数消息,让供方掌握了许多己方情报,受上级申斥是必然的。

得知程晏和远在武汉后, 局座下令彻查与程晏和关系密切的相关人员,但凡有疑虑的都将他们关押起来严审不怠,宁愿错抓也不可漏过。

此时的宋静萩已经到达松市火车站,清晨的车站乘客稀少,伙计将车票递了过去。

“宋小姐, 我只能送你到这了,武汉那已经安排了接站的同志,出站后你看到一个举着‘李静然’牌子的人就找他, 这是组织给你安排的新身份。”

宋静萩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

伙计微笑着说, “哪里,都是革命同志,理应相互帮助,这一路上你多注意,有任何不对的可以找去五号车厢找列车员吴刚帮忙。”

不用明说,吴刚自然也是组织里的同志,应该是在执行其他任务, 非必要不联系。

宋静萩感动于他们将事情安排的这么好,几乎该想到的都帮她想到了,再次郑重道谢。

七点半,列车进站,伙计站在月台目送宋静萩上车后才转身往回走,而黄埔路的孟家,餐桌上放着种类丰富的早餐,顾月琴见外甥女迟迟不下来,就让帮佣去二楼喊人。

“肯定是昨晚熬夜了,这个点不下早饭都来不及吃。”

说着,顾月琴跟大儿子交待道,“静萩坐车肯定来不及,你没事就开车送她吧。”

孟淮安边吃着早餐边点头,“好,我这边不着急。”

说完就见帮佣从楼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太太,表小姐不在屋里,我看被子什么的都叠的好好的,倒是书桌上放了封信。”

顾月琴蹙着眉接过,全家人都不约而同的放下碗筷看过去,只见顾月琴看了信后脸色刷白,无声的将信纸递给了丈夫孟增禾,兄弟三人面面相觑,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孟增禾看完信后也是一脸凝重。

“突然之间怎么就走了呢,她能去哪里?”

另一边孟淮安他们也看了信,几人的想法一致,不明白好好的怎么闹了这一出,但以众人对宋静萩的了解,不是那种做事不着调的,中间肯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早饭肯定是没心思吃了,孟淮安被顾月琴安排去报社打听情况,余下的人有去汽车站的有去火车站的,看看能不能将人截下。

顾月琴急的头晕脑胀,世道这么乱,一个小姑娘离家到处跑能不让人忧心吗?何况连她为什么走都不知道。

八点多钟,家里电话响了,顾月琴急忙爬起来接,打电话的是孟淮安,他去报社没找到表妹,但听交好的朋友说了程晏和的事,料定与表妹出走有关,当着朋友的面没说什么,回工厂后赶忙关了办公室的门给家里拨了电话。

“你说什么?程晏和是中共特务?”

一听这个,顾月琴的头越发晕了起来,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静萩这是把天捅破了,跟中共扯上关系,往后可怎么办?”

电话那头,孟淮安也是眉头紧锁,他现在只盼着表妹远走高飞,让军统的人找不到才好,一旦行踪泄露,就凭她跟程晏和恋爱这一点,不死也要蜕层皮。

“妈,表妹是不想连累我们才走的,我看军统的人很快就会找上门,只要全家统一口径说不知道表妹的去向就好,我也找人走走关系,争取把家里的影响降到最低。”

军统虽然做事霸道,但从来不搞连坐,否则恐怕全城监狱都不够关人的。

顾月琴没法子,问题已经出了,再说什么都来不及,只能交代儿子办事小心。

这一天的松市注定不平静,军统、外事局、程家、兰心、孟家、报社,所有跟程晏和、宋静萩有关的人皆逃脱不了询察,可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来。

“程晏和做事太干净,一点尾巴都不露,可见心思之深沉。”

面色不虞的局座敲着桌面问,“他那个女朋友呢?留信出走也没查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军统负责人摇头,“没有,这位宋小姐几个月前刚从湘城来,不知怎么的就跟程晏和好上了,听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以程晏和的谨慎,能在事发后想办法将她弄走感情非同一般,可惜这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各处都找了,没有,恐怕已经离开了松市。”

局座沉沉叹息,带着不满斥责道,“这件事影响很大,委员让我三天之内给他个满意的交代,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失职,尤其是你,这么长时间以来竟然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对方认错,“局座,这是我工作上的失职,请容许我戴罪立功。”

局座蹙眉应下,敲打一番道,“去吧,再给你一天时间,如果还是什么都查不出,那你就引咎辞职,军统不缺废物。”

负责人离开时脸色很是难看,回办公室后冲收下发了好一通火,然后布置下了几个任务,一是继续盘查火车站、汽运站、码头的情况,二是联系南昌方,务必找出程晏和的行踪,三是密切监视程家、孟家众人,截取来往信件。

之所以从南昌着手,因为程晏和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南昌,可惜结果注定会让他失望,程晏和早就离开了南昌去了武汉。

从松市到武汉的火车行程十五个小时,中间饶了点路,宋静萩的精神一直非常紧绷,直到进了武汉地界才稍稍放松下来。

火车到站时间是夜里十一点三十二分,宋静萩随着人流下车往外走,她记着伙计的交代,一直在找举牌的人,连着看了十来个写的都不是那个名字,正在她有些焦急时,终于在离出口最近的地方发现了目标。

只见对方戴着帽子,穿着灰色的马褂,“李静然”三个字是用毛笔写的,刚劲有力,格外漂亮。

宋静萩走了过去,在那个低调沉默的青年面前站定,微笑着问,“你好,我是李静然,从松市来的。”

对方默默打量了她一番,年龄、长相基本对的上,但出于谨慎,还是请她出示身份信息,宋静萩就将伙计交给她的证件递了过去,对方查验一番后这才对她笑了。

“李小姐,请随我来。”

从她离开松市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是宋静萩,而是李静然,这也是军统查遍松市各交通要塞也找不到她动向的原因。

李静然跟着对方上了一辆老旧的汽车,车上她问,“请问先生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