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短短几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缝补第二个袖口时,穆万峰到底没敢“如法炮制”,正襟危坐的像在开动员会一样。

对他来说, 他爱慕陆婵,因为爱又生出了“敬”,如果非要用文字表达, 就如《爱莲说》所描绘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在她点头前,他只会远远观赏,任何冒失都让他感到羞愧万分。

穆万峰像蜗牛般,刚伸出触角又缩了回去,等陆婵帮他补好袖口就以巡逻为由告辞离开, 脸上淡定, 耳框却通红一片。

现成送上门来的八卦没人放过, 穆万峰在时大家不肯做电灯泡,等他一走全都冲陆婵来了。

“小陆,你跟穆连长是不是处上了?这么大半夜还想着给你送热水, 我跟老马刚结婚的时候都没这待遇。”

“不是那关系小陆能帮他缝袖子?”

“穆排长人不错, 长的又好, 刚来部队的时不少女兵中意他呢,谁知没多久就传出来心里有人,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小陆,心想多好的姑娘能被穆排长看上啊, 现在发现穆排长眼光真好,要不是他早早表明态度,追求小陆的人没有一个营也有一个连。”

这些打趣的话陆婵听的太多, 卫生处的战友们就经常提,她都懒的解释了。

几百号人赶了两个晚工终于缝好了所有的棉衣,草鞋也搓了上千双,分发下去后就开始为过雪山做准备,首长照例派出先锋部队探查,都是一群有雪山生活经验的战士。

这一去就是十多个小时,天黑前一行人才回,步履蹒跚、双颊被冻的发僵通红,连眉毛都结了冰,每人灌了一壶热水后才渐渐缓过来,开口说话。

“我们爬到山顶了,顺着一条线往上,积雪很深,最浅的到小腿,最深的到腰这。地形陡峭,越往上越难走,还没处歇,太累了。”

说完,那位面对敌人炮灰从不畏惧的战士困苦的摇了摇头,显示出这一行的艰难不易,众人沉默。

另一位战士开口道,“庆幸的是没有遇到出发前最担心的暴风雪,但雪山天气瞬息万变,如果要过去,我提议尽快。”

现在还能顺着他们开的那条道走,顶多一天时间,新的积雪又会重新将“路”覆盖。

海拔四千多米的山顶,空气稀薄,入目之处皆是皑皑白雪,不知道哪一脚下去会造成塌方雪崩,也不确定是否能避免暴风雪的袭击,他们是因为有经验才顺利返回,部队里可有不少南方的兵,一辈子没见过雪的都有。

首长听完汇报后沉默的抽了整支烟,等烟蒂的火光熄灭,他轻轻挥手道,“准备吧,等天亮了就出发。”

纵使前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红军战士也要不惧艰险。

只要意志坚定、万众一心,永远不存在什么做不到的。

士兵的职责就是无条件的服从,首长一声令下,全军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穆万峰作为负责安全及运输的连队长官,来到卫生队跟张连长开会商议,恰好陆婵在打包药品,两人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对视了一眼,而后他轻轻点了个头,往张连长帐篷去了。

小夏心态不错,这时候还有心情开他们玩笑,用手肘推了下陆婵说,“人家穆连长真是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你,你这乔还得拿到什么时候?”

陆婵睨道,“谁是你战友啊,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之前泸定桥那次,胜利后他满身是血背着枪到处找你,以为你出事了,那时候我就挺感动的。”

对小夏来说,曾经也有一个男人,为了一个月二十块银元去参军,最后战死沙场。

她不知道陆婵为什么一直不松口,也从一开始的看戏到同情穆连长,所以才时不时劝陆婵几句。

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失去了才后悔,没什么比真情真意更重要。

之前不应叫矜持,再不应就真成拿乔了,反正小夏就是这么想的。

陆婵突然想整整小夏,既然你说我拿乔,那我就把真相告诉你,看你会不会目瞪口呆。

“夏姐,你比我大几岁,人生经历也比我丰富,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要不我今天说出来你帮我拿个主意吧。”

小夏立刻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直觉跟陆婵为什么一直不肯答应穆连长有关,几乎是催促的开口道,“什么呀,你赶紧说吧,看我急的汗都快出来了。”

陆婵丝毫不急,噙着笑不紧不慢的开口说,“我刚来的时候说过,因为逃婚才从家里出来。”

小夏愣愣的点头,“是啊,怎么,难不成有旁的缘故?”

陆婵看着远方的雪山轻笑着说,“其实逃婚的人不是我,是对方不满意这桩婚事逃了,我是被抛弃的那个。”

小夏惊的张大嘴巴,视线不住的在陆婵身上移动。

“不满意?你这样的都不满意那他想要什么样的,天上的仙女啊!”

毫不夸张的说,陆婵就是小夏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还识文断字性格温和,谁家娶了她都是祖上烧高香的那种。

陆婵微笑着回,“谁知道呢,我们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因为我是父母订下的未婚妻就不要,人家思想进步,看不上透着封建气息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小夏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那你不答应穆连长就因为未婚夫?你还想着嫁给他?”

小夏心里想的是,如果陆婵真的敢点头,她就狠狠敲陆婵的头,一定要把她敲醒才行,那种男人有什么好要的,思想再进步也不能这样对一个姑娘,最好永远娶不到媳妇才好。

陆婵像是知道小夏心里的想法,扬了个让小夏摸不透的笑容,说了件让小夏惊到脱颚的事实。

“夏姐,如果我说那个人就是穆万峰呢?”

“我千里迢迢从老家出来,狠心抛下父母家人过来参军,就是气不过一件事,我有什么不好,凭什么他敢这样嫌弃我?”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也让自己成为了对方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的月光。

“苍天,这事可太吓人了,让我缓缓先。”

小夏拍着心口,觉得自己不是幻听就是做梦,这故事比小时候听过的戏还不像真的。

“那……穆连长他知道?”

陆婵摇头,“我心里还气着,才不高兴理他,你可不许去多嘴。”

小夏的手摆的跟拨浪鼓一样,她得多不懂事才会介入人家小两口的感情啊。

不错,在她看来,两个闹别扭的人已经是“小两口”了,一个逃一个追,一个追一个拿乔,真是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