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更)

京兆尹傻了。

自从做京城的父母官, 京兆尹觉得自己已经能面对任何强权、任何见不得光的案子,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可看到妇人, 京兆尹张张嘴, 觉得他见识还是太少。

不过也是, 毕竟从开国以来,这还是第一个到京兆府要认皇亲的。

认得还是皇帝的亲儿子!

京兆尹不敢马虎,忙严肃地说:“你们母子可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这皇亲可不是随便认的, 尤其是皇帝的儿子, 你们若是胡乱攀扯, 冒认皇亲可是重罪。”

妇人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捧着给京兆尹,“大人, 奴家说的句句是真,您若不信,奴家有玉佩为证。”

京兆尹心道好家伙,怎么又来了一个玉佩认亲的,不过还是接过,这接过一看, 还别说,居然真是一块好玉。

妇人抹着眼泪, “大人, 这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当年留下, 他说回去后会来接奴家的, 奴家等了十八年……”

京兆尹看着玉佩, 有些犹豫, “他告诉你说他是大皇子?”

妇人掉眼泪,“他开始时并未说,只说他出身京城贵胄,后来有一次不小心说漏了嘴,说本皇子,奴家才知道。”

京兆尹一听这事情大发了,又看着妇人实在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就忙让人将这对母子请到内堂,然后拿着玉佩,匆匆进宫了。

……

“什么,朕还可能有一个孙子?”皇帝赤着脚从榻上走下来,看着京兆尹。

京兆尹忙一五一十将京兆府门前的事复述一遍,然后把玉佩呈上。

皇帝拿着玉佩,仔细看了看。

京兆尹小心问道:“陛下可对这块玉佩有印象?”

皇帝挠挠头,摇头。

京兆尹刚松了一口气,“那看来就是那妇人瞎攀扯。”

却不想皇帝说:“朕儿子当年那么多玉佩,朕怎么记得。”

京兆尹一口气差点噎死。

皇帝拿着玉佩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无法辨认这到底是不是他儿子的玉佩,只好带着京兆尹一起去皇后宫里。

“什么,有一个自称审儿的孩子?”皇后听了皇帝京兆尹说的,也大惊,忙接过玉佩,仔细看看。

只是皇后看过也和皇帝一样摇头,“不曾见过,不过我儿玉佩众多,谁知道会不会是他的。”

老两口看着玉佩,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皇帝突然想起什么,忙对内侍说:“快去请冯相、卢质来。”

不一会,冯相和卢质被请来。

两人听到三人说得也很震惊,忙加入到玉佩的辨认中,只是两人均摇摇头,表示不记得这块玉佩。

几人都不记得,众人就不由有些心里嘀咕,难道是遇到了碰瓷的?

尤其这事还发生在林风认亲被大张旗鼓宣扬后,就连本来一听到孙子就头脑发热的皇帝,都不由心里打鼓,慢慢平静下来。

皇帝想了一下,对冯相和卢质说:“这事听着蹊跷,有劳冯相和先生亲自去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相和卢质身为两代掌书记,如今皇家出了这样的事,皇帝皇后肯定不好亲自出面,只好拜托两位掌书记,两人拱手,“陛下放心,臣等这就去看看。”

冯相和卢质,就跟着京兆尹回了京兆府。

京兆府内堂

妇人正在一脸忐忑的坐在桌旁,不知道等会是什么结果。

她旁边的少年却满脸贪婪地看着屋内的摆设,尤其看到桌子上摆的那个镀金的香炉,少年忍不住伸手。

“啪!”妇人一把拍掉他的手,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你又想拿着去赌,来时娘是怎么教育你的,收收你那烂赌的性子!”

少年满不在乎地缩回手,“我都要是皇孙了,以后这天下的东西都是我的,我赌两把怎么了。”

“人家认不认你还两说!”妇人苦口婆心地说。

“他们凭什么不认我,我是我爹的亲儿子,我爹死了,他们以后还指望着我逢年过节烧香磕头传承香火呢!”少年嚷嚷道。

妇人看着不成器的儿子,痛心疾首,“你爹已经认了一个儿子了,又不非指望你,你这样不争气,娘以后靠谁啊!”

少年看着他娘又哭起来,顿时不耐烦,“好了好了,我不拿就是了,哭哭哭,你天天哭,要是你早带我来认亲,我早就是皇孙了,还有那个小子什么事,也不用受这么多年的罪!”

妇人听了更伤心,“娘一直等着你爹,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少年顿时更不耐烦,直接走到一边,离他娘远远的,随意找个位子坐下。

如此,屋里才算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京兆尹领着冯相和卢质进来。

妇人和少年忙起身。

京兆尹对着妇人和少年介绍:“这位是冯相、这位是卢使君。”

妇人和少年一听到冯相,顿时大喜,他们两人虽然不识字,可也看过戏,知道那林风,就是先认了冯相。

少年直接问,“你就戏文中帮那个小子认祖归宗的宰相?”

冯相看着少年,点点头。

少年立刻说:“那你也快帮本皇孙认祖归宗吧!”

冯相微微蹙眉,“不急,小郎君是不是,还得查问清楚才行。”

少年瞬间不满,“我是大皇子的儿子,是皇帝的亲孙子,这打小我就知道,有什么可盘问的……”

妇人忙按住儿子,“凌儿,人家是宰相,你不可无礼。”

少年这才不满的撇撇嘴,不说话了。

冯相和卢质对视一眼,有些忧心,这位小郎君,看着品行有些不怎么样啊,这要万一是审儿的儿子,可真让人头疼。

两人索性也不再耽误时间,直接进入正题,冯相对京兆尹说:“你准备两间静室,我和卢使君要用。”

京兆尹忙去安排。

等安排好,冯相就让人把这对母子分开,两人先开始问妇人。

冯相和卢质坐在一起,看着对面的妇人,冯相温和地开口,“这位夫人,可否将当年的事以及来认亲的事详细叙述一遍。”

妇人点点头,就缓缓说来,“奴家本名赵凤儿,原是魏州教坊的头牌,十八年前,奴家正在魏州教坊,那一日,突然来了个阔绰郎君,一见到奴家,就对奴家倾慕不已,后来就出手包了奴家,把奴家安置在魏州城外的一个别院……”

随着妇人的讲述,大概就是一个贵公子去教坊寻欢,与青楼女子海誓山盟,青楼女子痴心一片,却最终被弃的故事。

无甚好奇,甚至没有波澜,只是最后妇人来了句,“有一日那位郎君的属下来,奴家正在屏风后,那位属下不知,叫了声郎君殿下,奴家暗暗记在心里。”

冯相和卢质听到这相互对视一眼,卢质忙问:“当时这位郎君有多大?”

“看着不过十七八岁,当时奴家,也才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