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一更)

冯相和韩延徽两人相携进屋, 林风刚要跟进去,段枢密使忙拉住林风。

林风不明所以,段枢密使伸手一指手指摇摇, 拉着林风到了旁边。

“人家故人相见,总有些话要说,再说, 咱们能不能回去, 可指望着这位呢!”

林风睁大眼睛,“他会帮咱们?”

段枢密使笑了笑,“你知道契丹的官制?契丹虽然从部落改建国后,仿着咱们中原设置了不少官员,可契丹贵族势力毕竟庞大,又有许多因为战乱被掳到契丹的, 咱们那套在这压根实行不了, 所以后来契丹朝廷就渐渐变成了南府、北府,也就是一半契丹贵族, 一半汉人官员, 契丹贵族治契丹、汉人官员治汉人,这就是南府北府, 也就是所谓的胡汉分治。”

林风点点头,“也就是他们的官员分了两列,一列契丹官员、一列到契丹的汉人官员。”

“没错,并且连宰相也是如此,契丹贵族那边的最高是阔台, 北府宰相, 而汉人官员这边, 最高的就是韩延徽, 南府宰相。你觉得冯相要是留下,耶律德光该给他什么位子?”

林风恍然大悟,对哦,他爹在中原可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耶律德光要想留人,那一个宰相之位必不能少,这个宰相肯定不可能是契丹贵族那边的北府宰相,那就只能是……

林风和段枢密使对视一眼,嘿嘿笑起来。

难怪冯相让他们买炭放出风声说要长住,冯相一常住,有人肯定就坐不住了,这不,现在就来了。

帐篷里

冯相和韩延徽相对而坐。

韩延徽看着桌上的奶茶,给自己倒了一杯,问:“我娘还好么?”

冯相点头,“老夫人身子健朗,一切都好,只是时常念叨你。”

韩延徽有些伤感,“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这么多年都不能承欢膝下,反而累得她挂心。”

冯相知道韩延徽最牵挂的,就是他那个八十多岁的老母,伸手拍拍他,“顺州是伯父做刺史的地方,伯母呆了一辈子的地方,如今你二弟已经接手了顺州刺史,他向来孝顺,你不必太过担忧。”

韩延徽听了好受些,“二弟素来孝顺,二弟媳妇也贤惠,这些年又有你照应,我确实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到这韩延徽笑起来,“可道,说起来当年你能给晋王当掌书记,还是我的功劳。”

冯相哭笑不得,“是你当年告黑状的那封信么!”

韩延徽微微闭目,回忆道:“当年我和你一同在二公子刘守光手下,他坐上卢龙节度使位子后,正恰逢晋军和梁军对峙,他见晋王分身乏术,就想趁机占几个靠近卢龙的城池,你当时竭力劝阻,觉得晋王打仗向来随心所欲,定然不会坐视后方不管,可刘守光当年猪油蒙了心,死活要出兵,你劝阻不了,气得回了老家,后来果然不出你所料,晋王得知刘守光出兵,居然不管梁军,直接回来攻向卢龙,刘守光不敌,就派我到契丹求援,打算联合契丹抗晋,结果我一到契丹,就被扣下……后来我好不容易找机会逃出来,当时刘守光已死,我寻思着回去也没地方了,干脆就转道去了晋阳,投了晋王,说起来,当初先见到晋王还是我。”

冯相提起银壶,默默替韩延徽满上。

韩延徽看都没看,端起来喝了一口,“当初我也算少有才名,晋王也是求贤若渴,我一去晋阳,就很受礼遇,晋王也有让我做掌书记的打算,我当时还很得意,可谁曾想,恶了当时晋王身边的王缄,他正想做晋王掌书记,自然视我为眼中钉,处处在晋王说我从契丹回来的事,我很是不安,这才又投了契丹。”

“我听说你当年回了契丹,就写了一封信,说自己回到契丹,完全是被王缄所逼,晋王大怒,因此恶了王缄。”

“他让我背井离乡,我自然也不会让他好过,”韩延徽睁开眼,看着冯相,“我们两个两败俱伤,想不到却便宜了后来的你。”

“别扯我,我那时可还没到晋阳呢!”冯相摆摆手。

韩延徽盯着冯相,不解地问:“当初你不是回老家了么,后来怎么到了晋阳,还投到晋王麾下,你素来不喜欢做官,之前跟二公子刘守光也是二公子一时捉弄,你怎么跑到晋阳的?”

冯相脸一黑,没好气地说,“谁吃饱了撑的往晋阳跑,离家又远又不方便,我当时正在家地里干活,谁知道来了个土匪……”

韩延徽听了,叹了一口气,“时也命也,我想要,却偏偏留不住,你没想,却阴差阳错得了,这老天,真是不公平啊!”

冯相看着伤感的韩延徽,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韩延徽是顺州刺史之子,出身名门,自幼聪慧过人,年轻时更是北方有名的青年才俊,可当初到了晋阳,却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被王缄所坑,被迫背井离乡,这确实让人难以释怀。

不过好在,韩延徽也只是伤感一下,他虽然离了故土,可如今已经是契丹也算是位极人臣,倒也看得开了。

韩延徽看着冯相,“这次你放出风声,是想故意引我来吧,说句实话,我倒很赞同陛下的决定,你留在契丹,于契丹绝对利大于弊。”

冯相听了倒是不慌,反而笑道:“你真乐意我留下。”

“可道,你我一个屋三年,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要是别人我可能不乐意,可要是你,我愿意虚左以待。”韩延徽笑着说。

冯相无奈,看着很想拖着他留下的损友,不由心里嘀咕,往日他是不是有点太厚道了,怎么一个个都觉得他是一块砖,摆哪里都无害。

他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韩延徽突然哈哈大笑,“可道,你还是当年的老样子,真是一点都没变。好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

韩延徽正色道:“你既然想让我帮你劝说陛下放你回去,那你也要帮我一件事。”

冯相问:“什么事?”

“你一路走来,靠近边关的那些契丹的汉人城池应该看到了吧,不错,那都是这些年我所建,只是我费尽心力,都不如你当年建的平州,你若告诉我这其中缘故,我就替你去劝陛下放你们走。”

“这才是你来得目的吧,”冯相听了苦笑,“我若说了,可是增强契丹的国力,你这是陷我于不义。”

韩延徽笑道:“放走你,可是增强中原的国力,我难道好过!”

冯相看向韩延徽,韩延徽看着冯相,寸步不让,冯相最终点头,“行,你若劝得契丹皇帝放我,我就将这其中关窍告诉你!”

韩延徽听了顿时笑了,伸出手掌,“一言既出!”

冯相也伸出手掌,击掌,“驷马难追!”

韩延徽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起身,“那你等我消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