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道不同(第2/2页)

见夏知道女生的小心眼有多恐怖,因为她自己就是个小心眼。李真萍在走廊被李燃吼过一次之后,内心郁结得不到抒发,只能通过迂回的方式来报复。陈见夏和分校借读生小痞子之间的情愫在新组建的陌生班级里面是非常好的谈资,连见夏自己也是通过前排的陆琳琳得知的这一八卦。

夜晚绮丽的灯光与犹太餐厅的老旧纪录片都在青天白日之下失色,陈见夏甚至有些恨不得她从来没有认识过李燃。

当时是预备铃声救了她。陆琳琳用“绯闻”狂轰滥炸一番之后,很不甘心地转回头,陈见夏则伏在桌面上好长时间才爬起来。

“我真的没有什么……男……朋友,”她连说出这三个字都需要很大勇气,“真的。”

同桌余周周显然并不关心她的这番剖白。

“嗯。”她点点头,以示自己听到了。

脆弱的陈见夏瞬间认定余周周是因为恐怖的混混男友对她敬而远之了。

直到老师走上讲台,她才听到旁边传来不大不小的冷淡声音。

“你要是真有一个痞子男朋友,就应该马上让他码一群兄弟来校门口堵住嚼舌头的女同学,”她顿了顿,加大音量,“挨个扇耳光。”

陈见夏看到陆琳琳的后背轻微地抖了一下。

再怎么希望成为内心强大的人,距离最终结果之间还是有漫长的过程——这一过程本身足够她趴在宿舍床上哭好几场了。

其间李燃给她发了几条短信,她都没有回复过。清者自清这四个字好像专门为她准备的一样。

然而他还是打来了电话,手机还就跌落在了于丝丝和李真萍的眼皮子底下。

“喂?”陈见夏站在看台最高处,远远避开那四个人。

“怎么回事儿啊你,给你发了好几条短信你都不回。”

“我……”陈见夏也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和李燃解释,“我前段时间手机坏了。”

“扯吧你就。”

“你什么事儿啊,没事儿我就挂了。我们老师让我带人打扫看台的卫生,忙着呢,我不好偷懒。”

见夏都没等李燃回答就按了挂断键。

李燃打过来,她是有点开心的,可她不允许自己开心。

陈见夏把手机揣回左边口袋,右手几根手指都快被干透的酸奶粘连在一起了,她想要赶紧离开这毒辣的日头,索性手也脏了,不如大刀阔斧,心一横,干脆什么东西都直接用手抓,使劲儿往垃圾袋里扔。

陈见夏,你真可悲。

就在低头捡拾一只已经被踩得黏在水泥台阶上的香蕉皮时,她听见看台下面吵起来了。

一班在看台高阶,地处上风向,陈见夏还没来得及收进垃圾袋的纸屑、包装袋有不少随风滚向了下阶的班级,那个班自然不乐意了,哪有垃圾越扫越多的。于丝丝他们就倚在两个班中间的白漆铁栏杆上闲聊,正好和找上门的班级别起了苗头。

“缺不缺德啊,有你们这么扫地的吗?”

一个瘦得像猴子的男生率先发难。

李真萍冷笑,“怪得着我们吗,风又不是我们班扇的,从哪个班飘过去的还说不定呢。”

话音刚落,又起了一阵风,一班看台上的两张演算纸在众目睽睽之下飘向低阶看台。

“还说不是你们班?瞎吗?!”

陈见夏心知坏菜了,垃圾是她没压住才飘过去的,一班明明理亏,现在却发展成了同仇敌忾的战斗,她去道歉就等于灭自家威风,不道歉就会闹大到俞老师那里,谁让这扫除是她“带领”的呢。

为什么呢,为什么大家就不能和她一样遇事先道歉呢?

陈见夏独自在看台最上方,慌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黑塑料袋跟着她一起抖啊抖,栏杆处两方人马却吵得欢乐,下风向班级拙嘴笨腮,词汇量匮乏,被一班碾压。李真萍难得出风头,愈战愈勇,“张大同,别找碴了,谁不记得你怎么回事啊,当个班长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猴子”张大同似乎是李真萍以前的同学,被戳到痛处,没接上茬,气势一下子就落了下去。

“垃圾上又没写名字,落到哪儿算哪儿,以着落点为准,听不懂吗?”

一班打嘴架是绝不会输的,李真萍的回击一出,栏杆上方一片欢腾。

一个身影拎着半人多高的鼓鼓囊囊黑色垃圾袋,拾级而上,来到两班交接处,抓住栏杆一跃而起,径直翻过了一米多的栏杆,稳稳落在了一班的看台上!

“以着落点为准吗?”

少年声音明朗,仿佛真的是在虚心询问,一边问一边当着所有人面,将黑色垃圾袋倒扣过来——里面的东西哗啦倾倒在了一班看台上,一时间尘土飞扬。

陈见夏站在高处,看不清男生的脸。

但她认识他脑袋尖尖上那一簇比太阳还耀眼的红。

一班的同学“轰”地散开,尤其是李真萍,后退时脚步踉跄,差点跌在于丝丝身上。

“以着落点为准,落在哪班算哪班,对吗?”李燃笑嘻嘻的,“扫啊!”

风来了。逆着刮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