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思(第2/3页)

就像万物质量守恒,人情也该守恒,我只想还清亏欠,不觉不值得。

“何枝,你太清醒了。”健哥深深凝视我,“这不一定是好事。”

我说:“我心里有数。”

本以为话题到此就该结束了,没想到健哥吞吞吐吐半晌,最后又说了一句——

“既然心里有数,那你不受伤就行。”

“嗯。”我语气安慰,“我明白。”

健哥所担心的事情,其实并不在我的顾虑之内。

一来,蔚先生是个很好的金主,如果我们分开,想必会是相对体面的好聚好散;二来,我素来习惯了人生中的种种变化,无论蔚先生是来是走,都只是我随缘翻看的书稿中的一页。

翻到了便仔细阅读,若是翻过去后再见不到相关的笔触,那就让它坦然过去。

仅此而已。

健哥总是忧心不已,将蔚先生和我的关系终结看作一道坎——一道会伤了我坎,或许是因为他在这个圈子里看过许多假戏真做、痛彻心扉的故事。然而他所说的“受伤”,都建立在我对蔚先生有感情的前提下。

但我始终无比清楚——

自己不能对蔚先生动心思。

不能动的心思,是伤不了人的。

理论上是这样。

————

先前和张导讨论片酬和投资的时候,小戴不便在现场,就先离开了房间去忙其他事。快到下班的时候,她才回来,怀里抱着一叠资料,是我之前拜托她帮忙整理的张导电影的相关资料。

北方的冬季干燥、冰寒、白日短,天色这时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通过试镜还是上午的事,现在眼看着临近傍晚,小戴却仍是红光满面,甚至在走动间晕晕乎乎撞了好几次桌角。

我无奈,让她先别急着工作,坐下好好平复心情,免得再磕着碰着。

健哥好笑地问:“小戴你怎么回事,现在还能直立行走吗,别是退化了吧?”

“能呀,怎么不能?!”小戴激动地说,“我现在可精神了,能绕着操场跑十圈!”

健哥便逗她:“好,很有精神,那你现在去跑。也不用绕操场了,就公司楼下那篮球场吧。”

公司旁边有个篮球场,不少人会在那里打球和锻炼。

小戴:“……”

健哥:“不是要跑十圈吗?”

“健哥,这是夸张的修辞手法!”小戴据理力争,“难道你就不激动吗,一开始我还只知道张导牛逼,刚刚帮吱吱哥整理需要的文件的时候,才发现张导比我想象中更牛逼,吱吱哥太厉害了!”

“好了。”我递给小戴一包她喜欢的零食,“冷静一点,电影还没有开始拍,许多东西都没个定数,先不要高兴得太早。”

“你吱吱哥说得对。”健哥附和,“沉住气,把当下的工作处理到极致。”

“我很沉得住气了!一般粉丝知道自家正主有好的资源,都恨不得昭告天下的。”

听见这话,健哥皱起眉头教训了一句:“说了多少次了,工作的时候不要把你粉丝的那套理论拿出来,不然就给你换到别人那儿当助理!”

小戴泄了气:“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我开口:“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就下班吧,今天好好休息,过几天该忙起来了。”

“好的,没问题!”小戴顿时又兴奋起来,用力点点头,然后递过来几张纸,“吱吱哥,这是刚刚营养师发给我的,我打印出来了,你看看。”

我接过——

原来是公司营养师针对我塑形的需求,制定了相应饮食计划表。

张导的要求是“年少单薄”,只能快速节食消瘦下去,不能辅以运动。如果营养跟不上,不仅对身体有伤害,还会影响电影的拍摄,所以才有了相应的饮食规划。

小戴嘀咕了一句:“就算是这样,看起来还是不健康的节食,对身体不太好啊……”

健哥凑了过来看了眼,奇怪道:“什么情况,我这儿忙了一下午还没来得及跟公司说呢,怎么就弄好了?”

闻言,我疑惑地看向他。

“不是健哥找人做的吗?”

“我也以为是健哥告诉了营养师,营养师才制定好计划发给我的。”小戴说着,竖起了大拇指,“刚刚我还在想,不愧是大娱乐公司,效率就是高!”

健哥摇头:“不是我。”

他否认之后,我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一个可能。

“或许是蔚先生。”

健哥和小戴都扭头看我。

我说:“回公司的途中,我和蔚先生聊到了节食塑形的事。”

小戴尴尬一笑:“……是、是蔚总啊,怪不得效率高。”

健哥虽然也露出意外的神情,倒是没说什么,想来是我们下午的交谈让他定了心。他手下还有其他艺人,又待了一会儿之后就离开了这里,让我有什么事随时联系他。

办公室就只剩下我和小戴。

我翻看着张导电影的赏析和采访,小戴则在研究健康节食的食谱。

过了一会儿,小戴忽然问我:“吱吱哥,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叫‘蔚先生’,不叫‘蔚总’?”

我一时没有言语。

小戴连忙摆手:“不方便就不说了,怪我废话多、好奇心还重!”

倒没什么不能说的,只不过是我转念想到,如果小戴是“一直”想问,那她之前想问的应该是:为什么叫蔚先生,而不是名字?

真相与假象,果然天差地别。

我说:“因为他不喜欢我喊‘蔚总’。”

“不喜欢?”小戴摇了摇头,奇怪地低声喃喃自语,“完全看不出蔚总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我应声:“嗯,是啊。”

小戴突然哭丧着脸:“吱吱哥……我以后要是又问了不该问的话,你只打我就行,不用回答我,更不要这么温柔……”

“没关系。”我说,“既然告诉了你,就说明可以说给你听。”

她狠狠点头,然后埋头扎进文件堆里。

我翻了一页资料,脑海中倏而回忆起了两年多前,和蔚先生刚刚在一起时,他扣着我的手腕满脸严肃地问:“为什么还叫我蔚总?”

刹那间,我恍然大悟。

因为金丝雀的身份,自己的确和其他艺人不同,是不该继续叫蔚总。

于是在深思熟虑之后,我选择了一个不那么生硬,但又规矩、生分、有一定的距离感,不会让他感到冒犯的称呼——

“蔚先生?”

他听了,先是没什么反应,低头看了片刻手机,似乎是在忙工作。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眼神坚定语气笃然:“好,就这么叫吧。”

从此,我开始叫他“蔚先生”。

我和他都习惯了这个称呼,习惯到差点当着不知情的外人的面脱口而出。因为是两人间独有的称呼,经年累月,渐渐竟变得不那么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