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除夕

“……吱吱哥?”

小戴疑惑的声音唤回了我不受控制的思绪。

我收敛情绪,直到这突如其来的、莫名的堵意被沉寂所掩盖,才抬眸看向她——在我晃神的时间里,她已经找到了剧本,并将其递向了我。

“别担心,我没事的。”我笑了笑,从她手中接过剧本,“大概是有点累了。”

小戴立刻紧张起来:“那要赶紧睡了,说起来也是,自从录制节目开始到现在,吱吱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都说了不要那么拼命的呀,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她絮絮念念地说了很多,不断叮嘱我注意身体、早点休息,足让我答应了四五次,才不放心地离开了这里。

送走小戴之后,我没有放任自己多想,只将剧本和相关资料整理好,又把做好的饭菜放进冰箱中,就洗漱睡下。

蔚先生回来的时候,已是夜深时分。

他的动静不大,但我初陷睡眠时往往觉浅的很,因此朦胧中听到了他开门的声响,便微睁双眼,悠悠转醒。

蔚先生走到床边,掀开被褥的一角躺进来,从背后抱住了我,倒没有预想中室外的凉意。他应该是在客厅的公卫洗了澡,身上沁着一股沐浴后清新温热的水汽,甫一靠近,无法忽视的清爽气息便将我重重包裹。

他的胸膛隔着衣物贴紧我的后背,灼热温度逐渐蔓延。

我捕捉到了密不透风的情-欲。

“吵醒你了吗?”

他轻声问。

“没事。”我摇头,“原本睡得就不熟。”

闻言,蔚先生轻轻吻了吻我的后颈,鼻息间发出惬意的尾音。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年底本就忙碌,想必今天在工作、接人的奔波之余,没有空出一丝可以喘息的闲暇时间。

想到这里,我在蔚先生怀中翻身。

我们两人面对面侧躺,我伸出手,替他缓缓按揉太阳穴,好让他好受些。

他阖眸,弯起了唇角,将英俊的脸凑近了我,像是要将脑袋窝进我怀中一样,任由我动作,被褥下的手臂则强硬地揽着我的腰。

这个姿势,我能更顺手地帮他按头。

“何枝。”

他叫我的名字。

我应了一声:“嗯。”

“后天就是大年三十,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

“没有什么想法,听蔚先生的安排。”

“这两天有点忙,公司的事要明天下午才能全部处理好。”他睁开眼,凝视我,“不然我本来打算带你离开北城,去源城待两天。”

“今年除夕夜,蔚先生不是不需要回家吗?”我问他,“如果是这样,后天离开北城也来得及。”

蔚先生摇了摇头,峰眉微蹙:“年后的事说不好,可能有的忙。”

他看起来颇为郁烦,想来是工作上遇到了难题。

我移开了手,转而抚摸蔚先生眉间的沟壑,轻声说:“那就不要想了。”

他瞬间眉眼舒展,凑过来吻住了我。

“嗯,那就不想。”

什么都不用想,有欲望就足够。

————

第二天,蔚先生用完早饭后,就驱车去了公司。

我待在家里,翻看张导的剧本。

这次的剧本不像上回那样破碎,有着完整的故事脉络,清晰的人物塑造。电影的名字很有趣,叫《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张铭导演出了名的特立独行,听说他的电影都是自己来书写剧本,内容或取材于真实故事、或纯粹虚构。这一部也是他一贯的风格,开篇就向演员们表示了这部电影是真实故事改编,是他背着相机四处漂泊游历的时候,意外采访到的一个人的生平。

我没有深思太多故事人物和背景内涵上的东西,而是翻开剧本,准备站在一名读者的立场,先将剧本通读一遍。

当初张导听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个角度。

故事接着试镜的时候,我演绎的片段继续往后讲述——男主从学生时代就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变优秀,立志走出这座小城市,去往外面的世界。他满怀期盼和向往,梦想造就了活力奋进的青春时代。高考结束之后,他不负众望考上了理想中的院校,离开了生活十八年的小县城,走进了向往的大城市。

在那个年代,华国经济高速发展,人们也争先恐后地追逐名利。大部分人都容易被淹没,容易遗忘初心。

也包括曾经踌躇满志的少年。

坏的遭遇总是接踵而至,男主毕业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大二就在一起的女友,在大学毕业后,因为种种现实因素分了手;工作、团队和想象中相去甚远,根本不是期望中的样子。

然后男主遇到了影响他一生的人——一位带着两个孩子来这座城市求医的母亲。

在这里,踏上了故事的转折点。

剧本看了一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还以为是共演过的演员或工作人员,我没有多想,按下了接通键:“您好,何枝。”

谁知,对面那人却轻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否则没事干打给你做什么?”

我一时没有认出对方的声音。

“请问您是?”

静默片刻后,对方轻轻叹了一口气,语调故作伤心:“没猜出我是谁?真令人伤心啊。”

我没有说话。

——当别人询问时,不说话是不礼貌的行为,但前提是这个“别人”,并非是黄争鸣。

算算时间,我已经很久没有理会黄争鸣。

早先屏蔽了他的私人联系方式,后来他似乎在公共平台圈我圈上了瘾。

应公司要求,我偶尔会在社交平台上发些生活照、电影剧照、广告宣传,每当这时,也会顺便回复一些粉丝的消息。茫茫留言之中,我曾看到过一两次他的名字,顶着“黄争鸣”的大名,仿佛从来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

不过自上次之后,我再没有点开过他的消息,只当不曾看见。

后来黄争鸣倒是无声无息了一段时间。

我以为他是终于感到无趣,放弃继续这无聊的举动。

没想到今天,他直接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反问:“黄总这么有空?”

“是有空啊,毕竟都快过年了。”他声音懒懒散散,话中有话,“比不上那大忙人蔚盛礼,大半夜还要去机场接回国的人。”

我不接他的话:“黄总如果没有要紧事,我就挂了。”

“你每次和我说话,都有这一句,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吗?”他笑得很刻意,“也不问问我为什么知道蔚盛礼在机场接人。”

“抱歉。”我淡声说,“并不感兴趣。”

我大约能想到他又要说什么——比如蔚先生接的人是谁;比如蔚先生放下工作接了别人,却没有去接你;甚至拿出照片之类的所谓“证据”,充分论证我不重要这个论点,好让我足够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