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只毛绒绒

半路出家的花豹乔安娜,目前正面临着有限的豹生中最严峻的生存危机。

她既已独自吸引了鬣狗群的仇恨,把它们从幼崽藏身的树边引开,下一步就要考虑该如何平安摆脱追逐了。

——找棵树爬上去?

当然不行。这样的话除了她换了棵树待着,鬣狗换了棵树守在下面当门神,跟之前有区别吗?

——停下来打一架,暴力说服?

别扯了,要是打得过,她至于沦落到现在这境地?

在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乔安娜只能拼命往前跑,寄希望于赛跑取胜,抑或是鬣狗们突然良心发现主动放弃。

事实上,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鬣狗没有被甩开,也没有放弃追逐,而是一直不远不近地追在她身后。只要她稍有松懈,尾巴尖就能敏锐地感受到鬣狗嘴里呼出的腥臭气息,她几乎能想象,离她最近的那只鬣狗正咧着嘴,时刻准备将她的尾巴一口两段……

太特么可怕了好吗!人类不长尾巴绝对是漫长的进化中最明智的创举!

吐槽归吐槽,乔安娜总不可能真的让鬣狗给自己做个断尾手术。她默默夹紧尾巴,加快了脚步。

纵观花豹的捕猎方式,要不藏匿在树上或草丛中,等猎物接近后发动突袭;要不就利用出色的潜伏能力主动接近猎物,经过短暂的爆发追逐一击制胜。

这显著说明,花豹是集速度、力量、耐力为一体的综合型选手。

然而全面发展也有弊端,那就是每项都很优秀,每项都达不到顶尖。

比速度,不如猎豹;比力量,不如狮子;比耐力,也赶不上野犬和鬣狗。

乔安娜一连不歇气地跑出几公里,逐渐觉得有些胸闷气短了,而鬣狗们仍保持着赶不上她却也不会被她甩掉的距离,不紧不慢、甚至称得上优哉游哉地跟在她身后,还时不时尖声叫上几声,督促她加油快跑似的。

鬣狗的捕猎中,长跑的持久力占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它们习惯追逐猎物直到对方疲惫,然后一拥而上,撕咬进食。

被鬣狗盯上是所有动物的噩梦,不仅是因为鬣狗喜欢生吞活剥,还因为在最终的酷刑到来之前,八成得先跑个半死。

乔安娜就正在经历这么一场噩梦,她累得快出现幻觉了,以至冒出了‘不如干脆英勇就义’的荒唐想法。

直到下一秒,她尾巴上挨了重重的一口。

乔安娜“嗷”一嗓子,眼泪瞬间飚了出来。

算了,太疼了,她还是努努力加油活下去吧。

她咬着牙,又跑了一段距离,目所能及处的景物陌生起来,大概已经离开了她的领地范围。

路过一条小溪,越过一片树林,一群灰沉沉的巨兽跃入眼帘——赫然是一群非洲野水牛!

捡到辛巴时亲眼目睹的野水牛袭击让乔安娜对这种庞大的食草动物愈发敬畏,前有深壑后有追兵,最绝望的处境莫过于此。

野水牛也被疾驰而来的花豹吓了一跳,看到花豹身后还有一群鬣狗时,它们感到了不安。

要让食草动物给草原上的掠食者排个名次,最不受欢迎的榜首是鬣狗,其次就是花豹。

讨厌鬣狗的理由不用说,它们生性残暴,又经常以群体为单位出入,所向披靡,无往不利,无数食草动物在它们嘴下悲鸣着死去。

至于花豹,这种大猫远比其他掠食者神秘得多,随时可能出没在各种想都想不到的角落,想象一下,在吃食、社交、睡觉时,周围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伺……

加上花豹的性格公认的善变,诡计多端,传说还有花豹成功猎杀了大象。这种危险存在,当然不得不防。

野水牛群一阵骚动,成年野水牛将幼崽和老弱病残围到中间,尾巴朝内头向外,用身体筑成了一道肉与尖角的高墙。

几头公牛离群走了出来,低下头,喷着鼻息,对靠近的花豹和鬣狗发出警告。

乔安娜本打算改道,转念一想,灵光一闪,保持住原本的路线,朝野水牛们冲了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在小山般的成年野水牛面前,母花豹的体型渺小得就像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羚羊。野水牛烦躁地跺着蹄子,将近一吨的体重震得地面都在微微发颤,她心里打鼓,可事到如今也不由她再反悔了。

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乔安娜迈完最后一步,伏低身体,四爪屈曲到底,把肌肉紧绷成压缩的弹簧,接着,高速弹射出去。

她避开尖锐的牛角,从野水牛头顶上跳过,踩上了平直的牛背。

外围的野水牛看到她扑过来,本能地向后退避,中间的野水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动地被推挤着越团越紧,脊背构成了一条蠕动起伏的地毯,乔安娜一路踉踉跄跄连蹦带跳,竟有惊无险地踏着牛背翻越了牛群。

追她的鬣狗们目瞪口呆。

还有这种操作??

有鬣狗想有样学样,野水牛不傻,吃一堑长一智,这一番早有防备,它跃起腾空到一半,便被牛角拦住,甩到地上。

进攻队列的公牛也从花豹前所未见的壮举中回过神,朝剩下的鬣狗们发起了冲锋。

局势霎时反转,掠食者被身为猎物的食草动物追得抱头鼠窜,鬣狗首领想绕过野水牛群继续追捕,但野水牛不会相信它们‘只是路过’的借口,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放弃,夹起尾巴仓皇撤离。

领着部下在野水牛群的‘夹道欢送’下灰溜溜班师回朝时,鬣狗首领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苍茫的平原上已看不见那只可恨的花豹的身影,两天来的经历,就像一场徒劳的闹剧。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它恶狠狠地想。

日照当空,正午是草原最平静的时刻,夜行掠食者们多数进入了梦乡,就连食草动物也纷纷寻找阴凉处小憩,有两只落单的幼崽却无心享受午睡。

艾玛趴在树枝上,一双眼睛定定望着母亲和鬣狗离开的方向。辛巴站起身,探头看看树下,原地转悠两圈又趴下,过一阵再站起来,反反复复折腾了半天,终于屈服于饥饿带来的虚弱无力,趴回艾玛身边,舔了舔妹妹的耳朵:“别怕。”

艾玛瞥了他一眼,懒得解释自己并不害怕。

比起害怕,她更多的是担心,对母亲安危的担忧,和对她与辛巴未来命运的忧虑。

他们都还太小了,无法抵御环境和生物的威胁,更不能捕猎,离开了母亲的庇护和照顾,只有死路一条。

辛巴似乎认定了她就是在害怕,靠在她身边,老成在在地安慰:“没事,有我呐!”

话说得很大气,颤抖的尾音则出卖了主人的内心。

艾玛扭过头,在辛巴的额头上舔了一口,无声地安慰心口不一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