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十五只毛绒绒

10月底到11月,受到赤道低气压的影响,草原上的部分地区会迎回短暂的降水高峰。

短雨季的到来极大缓解了旱季的干燥和酷热,即使只是一个多月的昙花一现,也能让动物们好好喘上一口气。

在旱季难得见到的食草动物们重新出现在了换了一身绿装的平原上,从旱季的藏身处走出来的黑斑羚与北方迁回的小股部队一起,展开了一年一度的求偶。

在非繁殖期,只有少数雄性黑斑羚会跟着雌性和幼崽组成的大群活动,更多的公羚羊偏好与同性勾肩搭背,组成‘单身汉俱乐部’,潇洒过活。

而一旦到了繁殖期,这样的联盟会随着母羚羊的发|情一夜间解散,生动诠释什么叫兄弟如(蜈蚣的)手足,雌性如(过冬的)衣服。

跟鸵鸟一样,雄性黑斑羚会圈定领地,各自为政,追求走入领地的雌性。

在这种竞争机制下,拥有更茂盛的草场、更丰富的水源的雄性无疑更容易受到雌性的青睐。好地盘谁都想要,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打斗不可避免。

雄性黑斑羚们用竖琴般的长角相互戳刺,不断试图将对方挑起摔出去,打到激烈处,甚至会用两条后腿直立起来,来一场变相的拳击。

没有幼崽的母羚羊在各个领地之间自由走动,啃食着鲜嫩的青草,偶尔对激战正酣的两只雄性投去不咸不淡的几眼。它们不太关心战局进行到了哪一步,反正胜者为王,最终结果会告诉它们,谁才是适合成为它们下一胎幼崽的父亲的配偶。

说来颇有几分荒诞色彩,诱发雄性黑斑羚斗殴的红颜祸水们对打架过程毫无兴趣,密切注意它们打得如何的,却是另一些跟求偶扯不上关系的动物。

比如距离黑斑羚群不到一百米的草丛里躲着的花豹一家。

这天早上,乔安娜陆陆续续花了快一个月的努力终于收获成效,丹成功扒着树干,爬上了一棵不算矮的金合欢树。有树的掩护,丹不再需要随时有家庭成员在身边陪护,乔安娜因此得以带着辛巴和艾玛,来一场久违的狩猎课程。

应该算是课程吧……?她看了旁边趴着的艾玛一眼,又有些不确定自己的说法了。

按照之前的教学惯例,两只幼崽会稍微落后她一些,跟在她身后,观察并模仿她的动作。但跟不同寻常的靠前位置一样,小猎豹的注意力并不在她的身上,那双棕褐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猎物,观察它们的动向,搜寻适合的目标。

这模样,与其说是向她学习,倒不如说是做好了亲身上阵实践的准备。

乔安娜走神的这一小会,另一边的战役就临近了尾声。一只雄性黑斑羚灰溜溜地败下阵来,得胜者高高昂起头,疲惫而不掩得意地冲附近的雌性炫耀着自己的成就。

它没能如愿赢来未来的妻子们的仰慕,相反,母羚羊们望向它的眼中冒出了恐惧,接着纷纷转过身,撒腿就跑。

……咋回事儿?

雄性黑斑羚的疑惑没持续上两秒,一股掠食者独有的血腥气息便裹挟着风声从他背后席卷而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压上它的后背。

要是以往,它绝对会用一记有力的弹腿给背后袭来的威胁一点教训,但它在之前的搏斗里受了伤,精疲力尽,食肉动物对食草动物的天生威慑作用成了压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它的腿一软,被拖倒在地。

乔安娜两条后腿一蹬,从黑斑羚的背上爬过去,咬住了它的咽喉。

她发起攻击的同时,艾玛也从藏身的草丛里冲了出来,目标是一只路过的雌性黑斑羚带着的半大幼崽。

那只小黑斑羚是当年四月份新降生的幼崽之一,刚满半岁,已经断奶了,不过还算不上特别强壮。

突然冲出的猎豹让黑斑羚母子吓了一跳,迅速转身逃跑。黑斑羚一跃可达三米高十米远,即使是幼崽,这样的矫健也已初具雏形。

可惜,追逐它们的是草原上首屈一指的速度之王。

小黑斑羚还没跑出五十米,就被艾玛从背后勾住了一条后腿,一个跟斗摔出去。

艾玛直扑上去,咬住它的脖颈。

猎豹的牙齿太短,加上艾玛的技术不够熟练,一下没咬住正确的位置。

疼痛激起了小黑斑羚的求生欲,它拼命挣扎着,竟硬生生从艾玛身下挣脱,翻身站了起来。

乔安娜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把还没彻底断气的雄性黑斑羚丢给主动跟过来的辛巴,准备去帮艾玛一把。

艾玛那边,小黑斑羚站是站起身了,但它没有更多的力气摆脱艾玛咬着它脖子的牙齿,不得不被动地低着头,用自己的脖子跟艾玛玩起了拔河。

猎豹捕猎讲究速战速决,如果没能顺利对猎物一击毙命,猎豹们多数时候会选择直接放弃,避免因为猎物在绝境之下的挣扎受伤,也防止有前来抢食的其他掠食者趁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

但艾玛在这点上还没学到猎豹的谨慎,她的作风更像乔安娜——进了她的嘴,就是她的肉!

她咬着小黑斑羚的脖子不松口,两只锋利的拇指爪抠住小黑斑羚的脊背,前爪用力,再度将小黑斑羚扳倒在地。

一来一回间,她的犬齿划开了小黑斑羚的动脉,血淅淅沥沥地洒出来,染红了她胸口的皮毛。

艾玛毫不在意,把猎物牢牢按在身下,松嘴换了个位置。

这回她咬得对了,阖嘴一会,小黑斑羚的挣扎幅度就小了下去。

乔安娜站在近处看着,觉得艾玛大概是不需要帮助了,有些失落,又有些欣慰。

希望孩子快点长大,又希望孩子别那么快长大,这大概就是独属于父母的纠结吧。

乔安娜原路折返回去,这时辛巴也咬死了那只雄性黑斑羚,跟她一起把猎物拖回丹藏身的树下。

见他们带着吃的回来,丹迫不及待想要开饭,扶着树干向下一看,又踟蹰着退回树杈中央,对乔安娜投去求助的目光。

所谓上树容易下树难,乔安娜折腾了半天,总算让丹平安回到了地面。

艾玛没有过来加入他们这边的饭局,独自把自己抓到的小黑斑羚叼到距离最近的一个灌木丛里,埋头撕扯起来。

之后的几天,乔安娜见证了艾玛突飞猛进的捕猎技术。遇见野兔和蹄兔一类的小型猎物,艾玛基本一抓一个准;至于瞪羚或者犬羚等常规猎物,虽然时有失手,但每次都能看出进步。

乔安娜曾经感慨过物种和性别造成的成长速度差异,如今跟还在努力练习各种捕猎技巧的辛巴相比起来,艾玛倒是愈发像更成熟的大姐姐了。

女儿的自立着实给她减少了不小的负担,加上降雨频繁,陆续有兽群从北方迁回,一家子过了一段很是悠闲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