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一百一十只毛绒绒

花豹奔跑的速度并不快,不过这一带都是人迹罕至的原始区域,沟壑障碍较多,加上前一天枪战时车身有所受损,志愿者们的车提不起速,乔安娜跑了一阵,就重新看见了车轮扬起的尘土中暗色的车身。

车上的人也通过后视镜发现了在车后紧追不舍的花豹。安吉拉率先侧过身,再度扭头看向车后。

她金色的长发剪短了,配上一身军绿色的迷彩服,平添了几分之前没有的飒爽和干练。几天前的意外不仅让她性情大变,还在她的眉心刻下了深深的褶皱,仿佛一个再也解不开的死结。

她凝视着乔安娜,眼底隐约有火苗跳跃,将过往的一切,那些快乐、感伤、遗憾、慨叹和怀念统统灼烧殆尽,最后只剩下一小点微弱却执着的光。

金发蓝眸的女人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了这些天下来的第一个笑。

她对乔安娜摆了摆手:“不用谢,去吧。”

除了专心开车的司机,其他人也纷纷摇着手,受宠若惊般连声道:“不用谢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谢个鬼啊!

跑得气喘吁吁的乔安娜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她只是想搭个顺风车,怎么就成专程追上来道谢了?

显然,人类一向都很擅长主观解释无法理解的动物行为并实现良好逻辑自洽,志愿者们认定了她追车就是出于不舍和感激,七嘴八舌地回着话,还有人掏出相机录像拍照,就是没有停车捎上她的意思。

要不是没法说人话,乔安娜都想骂人了。

想也知道靠四条腿追四个轮子有多不现实,乔安娜又咬牙跑了一段,实在撑不住了,不得不放慢速度停下来,暴躁又无奈地看着那辆车越开越远,直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下。

好气啊!!

她站在原地生了半天闷气,几乎要把自己憋成一只膨胀的河豚,最终,出口只剩一声长长的叹息。

再气又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只能自己想办法。

乔安娜找了一片平坦的沙地,把自己记得的地图草草画下来,根据河流定位,找到自己领地的大致位置。

靠自己走过去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从据点出发只有一两天的路程,换成从她的领地出发,也许要走上一个多星期。

耗时间还是其次,最主要的问题是,野犬们又不像她一样习惯驻守在相对固定的一片领地里,它们会随着捕猎迁移,每多过一天,它们就可能离她记得的坐标点越远。

况且,她还不止丹一个孩子需要操心。

丹被野犬们带走了,辛巴呢?辛巴捕猎能力还不太到家,虽说能从别的掠食者嘴下抢夺猎物,但吃白食也是个需要技巧和眼光的技术活,首先也是最重要的,得找准目标,确保能打败或者吓跑猎物的原主人,而不是凑上去给人家再白送一顿狮子肉。

这样的素养,辛巴八成是没有的,说不定看见成群的鬣狗和狮子也敢往上冲。

倒不是她不盼自家孩子好,主要辛巴那傻小子从小到大一直没让她省心过,加上天生的吃货特性,饿急眼了干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还有艾玛。艾玛领地里被她和野犬吸引过去的流浪者和白食党都散了没有?旱季将至,猎物逐渐减少,艾玛还能顺利填饱肚子吗?有没有碰上其他危险?

凯特还在骚扰艾玛吗?会不会还有其他公猎豹觊觎她家如花似玉的乖女儿?

啊!对了!差点忘了,最近盗猎者出没,万一辛巴和艾玛不小心吃了被下毒的动物尸体怎么办?

要担心的事太多,花豹妈妈简直倍感头大。

乔安娜在领地里找了几圈,没发现辛巴的踪迹。

想想也是,辛巴还没独立,没有自己的领地,突然发现她失踪,慌乱之下去向的可能性太多了。

他也许会跟着带走丹的野犬们走上一截,顺路蹭吃蹭喝;也许会不死心地继续到处找她;也许会努力尝试自行捕猎,然后追着猎物不知不觉越跑越远……

总而言之,辛巴已经不一定在这附近了,而在茫茫大草原上寻找一只动物的难度她亲身体会过。

她果断决定变更目标,先去找艾玛。

至少艾玛的领地确定了,领地这种东西可不会随便乱跑。

乔安娜即刻启程,前往位于西南边的大片平原。

她的选择是对的,很快,她就在一处显眼的地标上嗅到了熟悉的气味,灌木丛的树枝上还挂着一两簇黄色的毛发,痕迹很新鲜,说明主人刚来加固过标记。

她循着气味一路找过去,顺利找到了正在一棵树上磨爪子的小猎豹。

艾玛也很快察觉到了其他生物的靠近,飞快扭过头。

发现来者是一只花豹后,她明显紧张起来,微微伏低身子,双耳后压,尾巴焦虑地弹动,来回抽打着空气。

乔安娜又往前走了两步,艾玛的鼻子皱了起来,嘴角咧开,龇出尖牙。

——被亲手养大的女儿当敌人,差不多可以去参加史上最惨孤寡老母亲评选了。

情感上感到失落,理智方面,乔安娜又有些欣慰。

按照泰哥跟她说过的“猎豹我吃过好多只了”的说法,花豹其实是猎豹的一大天敌,艾玛自小被她养大,还能对花豹留有戒心,这非常难得。

第一反应是保持距离,总比傻乎乎地见到一只花豹就主动倒贴兼自杀好。

乔安娜站定脚步,平和地看着嘶嘶哈气以示威慑的小猎豹,唤:“艾玛。”

艾玛处于上风向,闻不到乔安娜的气味,但辨出了这声呼唤。

那双棕褐色的眼睛里的戒备立刻消散了,一时如春回大地,雪融花开。

她激动地迎上前来,跟乔安娜碰了碰鼻尖,验证气味,彻底确认身份。

欢迎仪式一如既往地持续了好一阵才停下,艾玛绕着乔安娜转了一圈,反复确认母亲身上没有伤口,才放心地回到乔安娜面前。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看乔安娜的脖颈,又抬眼看看乔安娜,眼神中明确透露出疑惑。

乔安娜的脖子上,套着一个项圈。

这是志愿者们把她送回来之前给她套上的,上面有小型的GPS定位仪器,方便他们追踪她的位置,回访她的情况。

乔安娜曾经一度想抗议:这玩意实在太像狗项圈了!我堂堂一只花豹,不要面子的嘛?!

无奈她当时中了麻醉,身不由己——当然,即使没处于麻醉状态,她的反对意见也不会被接收。

重获自由后,乔安娜别扭了好半天才习惯脖子上多了个东西的感觉,现在被艾玛一看,她又觉得不自在了,直想把脖子缩到肚子里去。

转念一想,艾玛应该从没见过这玩意,说不定还会觉得这是稀有的装饰品呢?

孩子面前千万不能丢脸,就算是狗项圈,也得戴出皇冠一样的感觉!乔安娜给自己打着气,昂首挺胸,坦然接受艾玛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