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一百五十只毛绒绒【二更】

盗猎行为也分为很多种。

旱季时,盗猎者们的目标是亚成年或者成年的动物,他们在水源和食物上投毒,处理死亡的动物尸体,获取珍贵的犀角、象牙和毛皮。

雨季时,伴随着雨水回归,动物们不再为生存发愁,转而开始为繁衍奋斗,盗猎者们也借此机会,将贪婪的魔爪伸向了新生的幼崽。他们诱捕或抢掳动物幼崽,转手出售给有需求的买家,从中牟取暴利。

也许有人会觉得后者比前者更好接受——不管怎么样,幼崽需要活着才能卖出好价钱,盗猎的动物贩子们至少不会伤害‘商品’的性命。

实则不然。

暂且不提幼崽们失去自由、被囚禁、被驯养、被奴役的悲惨未来,雌性动物们不会容忍自己的孩子被带走,幼崽们也不会轻易从母亲身边离开。因此,盗猎者们会粗暴地驱逐甚至杀害母兽,强行斩断血缘的纽带。

跟杀害动物剥取角和皮一样,活捉野生动物幼崽出售也是违法犯罪,泯灭良知,伤天害理,性质极其恶劣。

从事这行当的都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们受着金钱的驱使,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

就拿眼下这次来说——

发现盗猎团伙的踪迹后,动保组织的几个据点迅速联合起来,跟官方的护林员一起在草原上搜寻摸排,找到了盗猎者们临时建立的一个根据地。

双方进行了短暂的交涉,谈判不出所料失败了,交涉演变为交火。

志愿者和护林员准备充足,盗猎者们不敌,很快仓皇溃逃。但他们不甘心就这么服输,在离开之前,凶残地杀害了临时基地里关押着的所有幼崽,给迟到的援军留下满目疮痍和遍地尸体。

光是这么听着,乔安娜都觉得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被抄掉老家之后,盗猎者们选择了撤离,表面上是投降了,但其实并未放弃。各种蛛丝马迹表明,他们分散成了更小的小组,三两成群,借着茂盛草木的天然掩护跟护林员和志愿者们打起了游击战。

虽然主要目标是幼崽,但发财的路径固然越多越好,只要有机可趁,他们同样会对成年动物下手。

所以安吉拉和其他志愿者们才提心吊胆,生怕外出的纳尔森和乔安娜会碰见四处游荡的盗猎者,遭到生命的威胁。

乔安娜能理解安吉拉对她的安全的担忧,然而,她不会按照安吉拉的嘱咐留下。

相比自身的安危,她更担心她的孩子们,和孩子的孩子们。

在窗外旁听完据点的会议、大致了解了情况,乔安娜毫不犹豫,拔腿就往外走。

据点的志愿者跟她有了感情,当然不可能放任她置身于未知的危险中,很快追上来,七嘴八舌地制止、劝阻,希望她留在据点暂避锋芒,等警报解除再出门。

乔安娜看了他们一眼,从他们旁边绕过,固执地走着自己的路。

大家不知道她记挂着还在外面的儿女,只当她是没有意识到形势的严峻性,锲而不舍地驱车跟在她屁股后面,苦口婆心地游说着。

乔安娜置若罔闻,一意孤行,从耳朵到尾巴尖都写满了无声的抗拒和回绝。

走出一段路,她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巨响,后腿一痛继而一凉,似曾相识的酸软弥漫开来。

她一寸寸回过头,视线顺着腿上扎着的麻醉针,看到了端着枪指着她的金发女兽医,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安吉拉漂亮的蓝眼睛里带着忧愁和歉意,轻声说:“抱歉……可你必须留下。”

乔安娜很想大声抗议:我就一花豹,又不能抄着枪去跟盗猎者干架!至于吗?至于吗?!

可惜她不会说人话,也抗不过霸道的麻醉药性,很快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乔安娜发现自己被关进了笼子里。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晃了晃脑袋,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艰难地动着脑筋,花了好一阵,才好不容易记起失去意识前发生了什么事。

——安吉拉!居然!开枪打她!

好气哦!她再也不相信塑料姐妹情了!

乔安娜决定记仇,在看见熟悉的身影走进后院时,立刻气鼓鼓地转身面壁,留给对方一个愤怒的背影。

安吉拉不可能看不出她在生气,在笼子跟前站定,再次道歉,又解释了几句前因后果。

道理乔安娜都懂,可理智跟情感是两码事,不亲眼确认孩子们的安全,她这颗老母亲的心是落不回肚子里了。

这种情况下,即使初衷是为了她好,也是不合时宜的滥好心。她现在只恨自己掉以轻心,没提前想到除了口头阻止和强行拦路,人类还掌握着更强制、更不可违抗的挽留手段。

见乔安娜始终不给回应,安吉拉也沉默了。

半晌,她叹了口气,声音低落下去:“我已经失去了他,不能再失去你了。”

乔安娜耳尖一抖,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想起了这个‘他’指的是谁。

她就像被针戳破的气球,噗的一下泄了气。

她扭头去看安吉拉,安吉拉却已经站起身,蹒跚着离开了。

回忆起逝去故人的伤感与怀念持续了大半天,第二天清晨时,乔安娜听见顺着风遥遥传来的陌生狮吼,思绪又被忧虑重新攻占了。

冒险也好,什么也罢,她还是想回去看看孩子们!

她在笼子里焦躁地来回踱步,拼尽毕生的智慧,冥思苦想着脱身的方法。

然后她发现,她……还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早先受了枪伤被据点救助时,她也曾尝试过自行越狱,那时她花了足足一夜的时间,才把笼门的插销折腾到几近打开。时隔这么久,据点的笼子更新换代,插销也进行了改良,在原本的基础上加了个卡扣,彻底杜绝了从笼内开锁的可能性。

除非有人能帮忙把插销从外面打开,否则她是离不开这个笼子的了。

想到这,乔安娜正好看见纳尔森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一跃而起,用力敲打着笼子,折腾出响亮的动静。

纳尔森被她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贴在院墙上,谨慎地打量她一阵,终于接收到了她的眼神暗示:“你有事?……有事找我?”

乔安娜热切地望着纳尔森,用前爪拍了拍笼门。

所幸三四个月的苦没有白吃,作为搭档的默契犹在,纳尔森顺利对上了她的脑电波,又问:“你想让我帮你开门?”

乔安娜欣喜若狂,原地转了两圈,以表达自己的喜悦和迫不及待。

她万万想不到,会听到纳尔森答:“不行。”

“你听到安吉拉他们说的了,外面现在很危险,盗猎者都是没有人性的亡命之徒,他们可不会管什么保护自然和科学研究,你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块漂亮的皮草。”纳尔森摇着手指,语重心长地絮絮叨叨,“我知道失去自由很难受,但你得忍忍,我这不是陪你一块禁足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