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一百五十五只毛绒绒

运势是一门玄之又玄的学问,乔安娜的运势尤甚。

暂且不提她早年带着几个孩子在草原上艰难谋生时无数次濒临绝境又化险为夷的‘光辉战绩’,就拿眼下来说——

她的反盗猎事业旗开得胜,短时间内接连帮志愿者们打败了近十名盗猎者,可以说是屡战屡胜,越战越勇。可就在她打算一鼓作气再接再厉的时候,盗猎团伙像是收到了什么风声,一夜间悉数销声匿迹下去。

连续半个月巡逻毫无所获,据点的大伙都有些气馁,但与此同时,也都松了口气。

就跟没了罪犯监狱也不至于立刻倒闭一样,他们并不会因为短期内无人盗猎而失业,盗猎者愿意消停上几天,对他们、对草原上的动物们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唯一不那么乐观的只有乔安娜。

想想吧!可恶的盗猎分子在这一带猖獗了这么久,贪婪、执着、顽固,如雨季泥坑里滋生的臭虫一般驱之不散,怎么可能被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挫折吓退?

他们这阵子没露面,要么是暂时转移根据地避风头,要么就是正在背地里策划着更大的阴谋。

乔安娜无论如何都没法在隐形定时炸|弹的威胁中定下心来,因此哪怕据点已经解除备战状态进入休整阶段,她依然隔三差五带着小跟班纳尔森往外跑,奔走在收集情报的第一线。

不过,未雨绸缪并不全是她坚持辛勤工作的原因,还有一小部分动力,来自于……她不太想在据点待着。

别误会,她对安吉拉小姐的喜欢矢志不渝,对志愿者们也没什么意见。据点给她造成的压力和不适,根源是人事变动。

除开公益组织下派的志愿者,据点还有一部分工作人员是花钱雇佣来的当地人,这些人可没什么为动保事业奉献一切的觉悟,仅是为钱办事。前段时间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天无休的高强度工作逼得许多雇工辞了职,据点为维持日常运转,又招了一批工人进来填补缺失的人手。陌生的声音和气味让乔安娜觉得自己的领地(据点当然也是她的领地)受到了入侵,必须时刻打起精神以抑制攻击的本能。

更糟糕的是,新人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要么跟避瘟疫一样躲着乔安娜走,要么毫不见外,一上来就腆着脸伸手要摸她的头。

……奇耻大辱!当她是狗吗?!

要不是纳尔森拦在她前面,一迭声好言相劝“算了算了,咱大人……大豹有大量,不跟他计较啊”,那人非在上岗第一天就因断了一只手提前退休不可。

总而言之,既然在据点怎么待怎么不舒服,那还不如多出去溜达溜达。

这天又到了外出日,乔安娜早早地就起了床,拍着窗户把纳尔森叫醒,然后便趴在院子的围墙上等着出发。

经过这么久的磨砺和锻炼,纳尔森已经是个成熟的跟班了,态度自觉动作利索,三下五除二洗漱完毕,一边囫囵吃着早餐一边清点所需物资,大包小包往车厢里扔。

安吉拉从屋里走出来,递上一把枪:“喏,带上这个。”

在安吉拉前段时间半强迫的填鸭式教学下,纳尔森勉强学会了怎么用枪,虽然没机会实战,但至少是不会被后坐力崩掉门牙了。可惜书呆子博士始终意识不到武力值的重要性,缩着手不愿接:“别了,这东西沉得要死,徒步的时候不好带。”

安吉拉紧走几步,直接把枪往车里塞:“万一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呢?有准备总比没有强。”

纳尔森抓住枪带往外拽,铁了心要拒绝:“我们还能遇上什么突发情况?野兽一旦被枪声惊吓反而更加危险,人的话……我这枪法也打不过别人啊。”

他“呵呵”尬笑了两声,见安吉拉还是一脸不赞成,又正色道:“放心吧,我们在外很低调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我们都躲着走。要是实在不凑巧面对面撞上了,大不了好好讲道理嘛。”

乔安娜在一旁听得直撇嘴。

老实说,纳尔森遇事不决量子力学的处事风格她无法苟同,但她也不赞成给纳尔森配枪——万一真撞上那么万分之一的概率打起来,纳尔森冷不丁走火给她后脑勺来上一枪,那可就冤了。

她还在胡思乱想,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对方趁纳尔森和安吉拉忙于争论无暇他顾,走到车后,弯下腰去翻还没来得及装车的物资。

定睛细看,好巧不巧,正是初次见面就想把她当狗摸的那个家伙!

抛开糟糕的第一印象带来的偏见,乔安娜也不可能任人偷东西。她迅速站起身,径直冲过去,一跃跳上车后盖,居高临下地对窃贼投去警告的瞪视。

做贼的多半都心虚,发觉自己的行径败露,‘小偷’没两秒就在她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讪讪地收回手站直,举手作投降状。

车前的两个人听见动静,纷纷转头看过来,诧异而疑惑。

“怎么了?”安吉拉问。

纳尔森的第一反应则是指挥距乔安娜不到一米远的工人:“低头!不要跟她对视,她会觉得你在挑衅她!”

乔安娜忍不住扭回头瞪了纳尔森一眼。

有没有搞错?她在帮忙赶贼,冤大头失主却只关心贼会不会遭咬?

退一万步讲,要是她真想咬人,还用等那人挑衅她吗?

她的不满和谴责溢于言表,纳尔森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回归正题:“好吧,发生什么事了?”

乔安娜的视线在纳尔森和工人之间往返数次,以眼神递诉状:他在偷你的东西!看见没?赃物都还拿在手里呢!

被她指认的嫌疑人并不甘愿乖乖认罪,满脸无辜地耸了耸肩,示意手上的‘赃物’——纳尔森的水壶。

“你装完水后放在厨房忘拿了,”他对纳尔森说,“我给你送过来。”

原本有些僵硬的气氛缓和下来,纳尔森接过水壶,笑着道了谢。

“大概是看我碰你的行李,觉得我是要偷东西吧。”工人顺势跟纳尔森聊了起来,不仅毫不介意刚才所遭受的误解,还对乔安娜赞不绝口,“我从没见过这么忠心的花豹,你是怎么训练的?”

他说着,又要来摸乔安娜的头。

乔安娜的敌意瞬间重新拉满,耳朵条件反射性地压平,鼻梁也紧跟着皱起。

下一秒,纳尔森一个箭步抢上来,把人从她跟前拖开了。

工人对自己面临的危险处境一无所知,被纳尔森推搡着走出一段路后还频频扭头看乔安娜,一副遗憾不已的模样。

纳尔森揽着他的肩膀制止他回头,边走边数落:“我说你怎么总想着要摸她?上次我就告诉过你别这么干了,没见她背毛都竖起来了么,搞不好你这只手就没了!训练?没有什么训练,她是野生花豹,如假包换的纯天然产品。我不是她的饲主,只是她的同伴……呃,大概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