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2页)

苗建回来一趟,攒了一肚子火,小的管不了,老的说不通。

临走前的那天晚上,吃完晚饭苗建按着苗嘉颜的肩膀,拿剪子强行把他头发剪了。

那院子开始吵起来的时候,陈家这边正围坐着石桌吃西瓜。陈奶奶手上还有半颗石榴,剥出来的石榴籽儿都放在小碗里,晚上放冰箱,明天给孙子和小苗儿吃。

“又闹起来了。”陈奶奶往那边看了一眼,有点担心。

“闹不起来,苗小子犟不过老太太。”陈爷爷倒没担心,还在慢悠悠地吃西瓜。

直到苗嘉颜尖叫着哭起来,陈奶奶立刻放下手里石榴,站起来就要过去。

“你别去,”陈爷爷拦着她,“人家爸管儿子,有你邻居老太太啥事儿。”

苗嘉颜还在哭,陈潮来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见他哭过。苗嘉颜哭起来撕心裂肺的,不像平时轻声细语的那个小孩儿。

“再给打坏了,”陈奶奶担心得不行,“那孩子瘦。”

苗嘉颜被他爸按着肩膀扣在桌沿边,他爸一剪子下去,苗嘉颜头发就没了一把。

苗嘉颜跺着脚哭,胳膊推着桌沿,又挣不过他爸。爷爷奶奶见他爸是真生气,也不敢硬拦,怕激得他更生气再打孩子,现在只是剪头发,出不了大事儿。

苗家颜趴在桌上,一手攥着自己剩下的大部分头发,哭着喊“爸”。

他爸喘着粗气,红着眼睛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苗嘉颜只知道哭,也答不上来,捂着头发一声声叫“爸”。

苗建眼眶都红了,像逼问,也像是真的不明白:“你是个小伙子,你非留着头发干什么!”

苗嘉颜哭得嗓子都哑了,苗奶奶在一边也直抹眼泪,拽着苗建的胳膊不让他剪了。

“妈!你怎么什么都不让?你想让他成什么样啊!”苗建说,“这是我儿子!”

陈潮推开铁门进来的时候,苗嘉颜还在护着头发躲他爸的剪子,又反抗不了。

铁门发出声响,都朝他看过来。

“我找苗嘉颜。”陈潮看着苗嘉颜他爸,挺平静地说了句。

“快去吧,领他玩儿去!”苗奶奶过来扯着苗嘉颜胳膊把他拽出来,往陈潮那边推,“去跟小哥哥玩儿!”

陈潮是隔壁陈家的孙子,是陈广达儿子,苗建再怎么也不好再说什么。

苗嘉颜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眼泪糊了满脸,头发也沾得哪都是。他朝陈潮跑过去,哭得还在抽气。

陈潮攥着他手腕给扯了出来,牵回了自己家,大门直接落了锁。

陈奶奶听着苗嘉颜一路哭着过来的,心疼坏了,搂着给擦脸,问:“你爸打你了?”

苗嘉颜摇头,一直抽气缓不过来。

陈奶奶摸着他胸口后背给他顺气,苗嘉颜另外一只手还攥着头发,攥不住的另半边头发只到耳朵根儿了。

他哭得实在可怜,陈奶奶心疼地搂在怀里哄。

“不哭了,咱这几天都不回去了,就在奶奶这儿住。”陈奶奶看见了他被剪了一截的头发,伸手摸了摸,“很快就长回来了。”

苗嘉颜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地不哭了,只时不时地抽搭两下。抽气的时候下嘴唇跟着哆嗦着,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陈潮把陈奶奶刚才剥的那小碗石榴推过来,说:“吃石榴,别哭了。”

苗嘉颜眼皮厚厚地肿着,摇了摇头。

摇头的时候长头发都搭在肩膀上,被剪了的那一半头发搭不住,在脸边跟着晃。

苗嘉颜抬起手捏了捏头发梢,又把手放下了。

这晚苗嘉颜就在陈家睡的,陈奶奶让他跟陈潮一块儿住,小哥俩住一屋。

陈潮跟别人睡不了,他从小就自己住,但苗嘉颜都这么可怜了,陈潮也不可能给撵出去。最后陈奶奶在地上铺了个褥子,陈潮睡地上,苗嘉颜睡床。

苗嘉颜洗漱完穿着陈潮的拖鞋回来了,看见陈潮已经躺好了,蹲在旁边叫他。

“哥……”话音刚起个头就想起来了,咽回去又换了一个,“陈潮。”

陈潮看他:“怎么了?”

苗嘉颜指指床,嗓子哑了所以声音听起来比平时小:“你在你床上睡吧,我住地上就可以。”

“不用,”陈潮说,“没事儿,睡你的吧。”

苗嘉颜于是去关了灯,回来坐在床边,两只手放在腿的两侧,安安静静的。

过了一会儿,陈潮听见了两声压抑的类似小动物的声音。就着窗户外面的光,陈潮看见苗嘉颜在用手背抹眼睛。

陈潮说:“别哭了。”

苗嘉颜放下手,轻声地说:“哥哥,我不想剪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