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这是陈潮第二次跟人打架,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还有过一次。那次是跟初中部一个欺负人的刺儿头,打架没吃着亏,回家让姜荔给罚了一通。

姜荔明令禁止陈潮打架,说这样不文明,像野蛮没家教的孩子。

准确地说这一次也算不上打架,对方没怎么还手,只是想走。陈潮和丁文滔摁着人揍,那人捂着脸干嚎,在这种情况下,裤裆处竟然还支起来了。

丁文滔恶心得差点吐了,一拳砸在那人肚子上,说:“你个死变态!”

他俩在这儿泄愤一样地打人,对方却被他们打硬了,这事儿实在恶心人。

后来俩半大小子是被路人给拦下来的,苗嘉颜也一直拖着陈潮的胳膊,怕他们真把人打坏了,那就成犯罪了。

路人问因为点什么把人打成这样。

丁文滔口无遮拦:“他他妈变态!他……”

“他摸我了。”陈潮打断他的话,抢先说。

老乡还有点没听懂:“啥?啥叫摸你?”

“冲我耍流氓,”陈潮说,“冲我脱裤子。”

那人也不反驳,只是捂着脸,躺在那儿跟死了一样,只不过还能看见一直在呼吸。

“弄岔了吧?”老乡看起来不是很相信,还说,“你个大小伙子他冲你耍什么流氓?”

丁文滔还要再说,陈潮看了他一眼。

“反正你们也别再打了,把人打坏了你们还得赔。”老乡看样子不想多牵扯,骑上摩托就走了。

陈潮气还没喘匀,蹲在一边黑着脸看着那人。他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了一道子,有血丝渗出来。苗嘉颜伸手过去,没直接碰伤口,扒开他领子看了看。

陈潮问那人:“你怕不怕别人知道?”

对方竟然也很诚实,手一直没从脸上拿开,说:“怕。”

“怕你以后别招他,不然我就报警,让警察去你家抓你。”陈潮踩着他的小腿,前后蹍了两下,接着说,“让你们全村都知道你是变态,你爸妈会让村里人用口水淹死,你要是有老婆有孩子,让她们全跟着你挨骂,你儿子,或者是你姑娘,永远都是变态的孩子。”

“现在就报警吧!”丁文滔还是有点咽不下这口气,说着又往那人肚子上踹了一脚。

“他跟你不一样,他也不是同性恋,你别再吓唬他。”陈潮又说,“你们不是同类,别坑别人家小孩了。”

苗嘉颜被陈潮攥着手腕领着走,浑身还在控制不住地微颤。一个是因为刚才吓的还没缓过来,一个是因为冷。他衣服拉链扣不上来,这么敞着怀儿走路,一直往身上灌风。

丁文滔在旁边始终骂骂咧咧的,骂人的话半天都不重样。

“还算不缺心眼儿,知道打电话。”陈潮问苗嘉颜,“哪儿疼不疼?”

苗嘉颜说“没有”。

陈潮又说:“你就应该站那儿等我们过去接你,你明知道他看见你了还自己走?”

他声音可凶了,气的,也是吓的。不管怎么说也才是个初中生,遇见这种事儿现在想想还是后怕。

苗嘉颜从镇上回来之前是往陈家打了电话的,陈潮接的,苗嘉颜不好意思地说想让他出来顺着这条道迎迎自己。到时候如果没碰上什么也不至于让陈潮走太远折腾他,万一真碰上了,苗嘉颜只要拖着时间就能等到陈潮来。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这种事情如果跟爷爷奶奶说了老人会害怕会上火,还会把事情闹得十里八村都知道。苗嘉颜从小被人吐着口水长大的,到时候别人只会说出更难听的话。

如果没有陈潮,现在的苗嘉颜只会更绝望。

“你是不是还害怕?你晚上去我那儿住,等会儿回家换个衣服就过来吧。”到了家门口,陈潮跟苗嘉颜说。

“我也想住,我也不回去了。”丁文滔在旁边说。

苗嘉颜有点犹豫,说:“我爸妈今天回来。”

陈潮皱了下眉,又说:“那算了,那你在家待着吧。”

苗嘉颜看看他,显得有点呆愣愣的。陈潮怕他被吓傻了,叫了声“苗嘉颜”。

苗嘉颜本来都要推门进去了,听见叫他又回头。帽子和围脖脏得不能看,一路在手里拿着回来,脸上红肿着,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敞着。苗嘉颜看起来狼狈极了。

陈潮嘱咐他:“别瞎琢磨,过去了就拉倒了。”

苗嘉颜轻轻点头,说:“谢谢潮哥。”

说完又看向丁文滔,说:“谢谢丁……”

“别谢我,我就是随手帮个忙。”丁文滔看起来很不自在,挥了下胳膊说,“千万别谢我。”

苗嘉颜进门之后,陈潮跟丁文滔说:“别跟别人说这事儿。”

丁文滔说:“我知道,我又不欠。”

俩孩子好好的出去的,回来这一身架势眼看着就是打架了。陈奶奶吓了一跳,忙问:“咋了这是?你们打架了?闹别扭了?”

“没有,奶奶,我俩疯玩儿来着。”丁文滔嬉皮笑脸地说着。

“哎哟这得疯成什么样啊?这脖子都划坏了,拉锁划的?”陈奶奶问。

“没事儿,他非撵我。”陈潮说。

陈潮不像他爸小时候三天两头打架,孙子比儿子强一百倍还多,自从陈潮来这儿陈奶奶都没怎么跟他操过心,唯一需要费点儿心的就是孙子太挑,讲究多。然而老人从来也不会觉得自己家孩子事儿多有什么,他们都乐不得地伺候着。

别人家儿女这会儿都回来了,他们家还得几天,估计得腊月二十七八才能都回来。

旁边苗家陆续都回来了,苗嘉颜的爸妈也到家了。

陈潮和丁文滔回来都换了衣服,陈潮找了件自己穿着宽松的衣服给丁文滔。换完衣服陈潮开窗户捡了几颗小石头往对面花盆里扔,全扔没了苗嘉颜也没出来。

“估计愣神儿呢,吓完了都。”丁文滔说。

陈潮关上窗户,想苗嘉颜估计在洗澡,那小孩儿爱干净。

然而这个时候的苗嘉颜正在经历这一天里的第二次恐惧。

苗嘉颜当时院门一推,正好跟他爸对上视线。四目相对,苗嘉颜那一身狼藉在父母眼里就是胡闹跟人打架了。

苗嘉颜嘴巴闭得很严,他什么都没说。

他很久没看见他爸妈了,他爸妈其实并不想看见他。妈妈扫了他两眼就进房间躺着了,说身体不舒服,晕车。他爸积攒了多年的火气在这一天里莫名爆发了,说苗嘉颜在这儿整天混得“人不人鬼不鬼”。

话音一顿,后半句到底也没收住,耷着眼皮说:“男不男女不女的鬼样子!”

苗嘉颜一直沉默着承受他爸的怒火,可他爸觉得他这是在较劲,更生气了。连爷爷奶奶都没能拦住,他爸动手打了他。

苗奶奶一边打苗建一边扯着胳膊拦他,苗爷爷也吼着不让他打。苗嘉颜妈妈从头到尾没出过房间,没有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