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五月还没到,天气就已经渐渐暖了起来,有几天热得像是夏天要来了。

难得陈潮这天没学习,歪在椅子上看了个电影,本来是跟苗嘉颜和丁文滔一起看的,后来丁文滔出去跟人打球了,苗嘉颜睡着了。

陈潮看完电影一扭头,看见苗嘉颜睡得微张着嘴,以一个看着就不舒服的姿势侧躺在他床上。不管什么人,睡觉只要像这么张着嘴,都会显得滑稽。

陈潮笑笑,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苗嘉颜听见了脚步声,睁开眼睛看着他。

“睡得真香,”陈潮在他腿上拍了拍,“往里点儿。”

苗嘉颜原本没脱鞋,所以小腿搭在床外面,陈潮这么一说他于是把拖鞋蹭掉了,往里挪了挪。

陈潮坐上来,手机上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乱七八糟一堆消息,靠着床头边看边删。

苗嘉颜睡得迷迷糊糊,换个姿势闭上眼睛就又睡了。床不是很宽,陈潮偶尔一动胳膊就能碰到他的脸。苗嘉颜睡觉轻,碰着脸就醒,醒了睁眼看看,再闭上接着睡。

他睡得太舒服了,陈潮原本不困,看他几眼也看困了。

手机往桌上一扔,把落在这边枕头上的长头发团吧团吧往苗嘉颜头顶一放,也躺下了。

窗外有小风断断续续地吹进来,陈潮睡冷了,胳膊挨着苗嘉颜。

苗嘉颜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看他,陈潮皱着眉“唔”了声,蜷了蜷腿。苗嘉颜支起身,把被子拉下来给陈潮盖上,才接着睡了。

苗嘉颜是柔软的,他就像一块布,像一杯水。他总能温和地包裹住陈潮的那些棱角,再妥善留存。同时他依赖着陈潮,如果说苗嘉颜是一颗脆嫩嫩的细芽,那陈潮就是他旁边那颗挡风的石头。

这种依赖是相互的,三年下来,尽管陈潮是个那么不爱腻歪的人,可在初中的最后两个月里,他依然表现出了很多对这个地方,对爷爷奶奶,以及对苗嘉颜的不舍得。

苗嘉颜晚上写完作业要回去了,陈潮打了个哈欠说:“别回了,在这儿睡吧。”

“啊,”苗嘉颜没有拒绝,转头又回来了,说,“行。”

天气不冷了,苗嘉颜又能在地上睡了,睡地上其实很舒服,跟睡床的感觉不一样。

陈潮洗澡回来,苗嘉颜已经在地铺上躺好了。陈潮一屁股坐下,一歪身靠着苗嘉颜屈着的腿,头往后仰着枕苗嘉颜的膝盖。

“苗儿,”陈潮叫他。

苗嘉颜说:“哎。”

陈潮问:“我走了谁伺候我啊?”

苗嘉颜笑笑,说:“到时候你该谈恋爱了,丁文滔说高中都要谈恋爱。”

“跟那有什么关系,”陈潮莫名其妙地说,“再说谈恋爱了也没人伺候我,我不伺候别人不错了。”

“你怎么伺候别人啊?”苗嘉颜想象不出来,“我潮哥只会挑毛病。”

“我不伺候,”陈潮一脸不感兴趣的表情,“我也不谈。”

苗嘉颜没说话,只是笑。

“你也别瞎谈。”陈潮过会儿跟苗家颜说。

“谈什么?”苗嘉颜天真地问。

“恋爱。”陈潮说。

苗家颜赶紧说:“我不、不会的。”

“别在这儿谈,”陈潮动了动脖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跟苗嘉颜说,“这儿太小了,你得去外面看看,好好上学。”

“你就是外面的人,”苗嘉颜躺在那里,视线垂下去看陈潮,轻声说,“你跟这里的人都不一样。”

陈潮说:“我往多了说只算个外面的小孩儿。”

苗嘉颜没说话,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像是想摸摸陈潮的头发,最后又没有摸。

春夏交际的时节总是下雨,雨大得连学校都放了假。

苗家颜的生日在五月十五号,他出生那年的这天就是个雨天。

这一年又赶上暴雨,风很大,把村里一根电线杆刮到了。村里连着片地停电,下着雨又没法检修。那天从下午开始一直到晚上都停着电,家里黑漆漆的。爷爷点了好多根蜡烛,奶奶给煮了面,还滚了鸡蛋。本来每年都会在镇上订个小蛋糕的,但是这两天都在下雨,镇上蛋糕店没开门。

陈潮开着窗户喊人,苗嘉颜扯着雨披就跑了过来。

陈爷爷陈奶奶已经躺下准备睡了,苗嘉颜把雨披搭在门口,摸黑上了楼。

“什么事,潮哥?”苗嘉颜推开门问。

“你今晚在这儿睡?”陈潮说,“雷太响了我害怕。”

苗嘉颜一下就乐了:“你别逗我了。”

“真的。”陈潮又说,“风都吹出什么声儿了,听着我都害怕,还停电,太黑了。”

苗嘉颜笑得不行,陈潮说:“多吓人,别笑了。”

“好好,”苗嘉颜边笑边说,“今晚我在这儿睡,我下楼去把门叉上。”

“一起去吧。”陈潮也跟着站了起来。

苗嘉颜从小就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农村停电了还赶上刮风下雨确实挺恐怖,可苗嘉颜在这方面胆子奇大,这就跟他看恐怖片不害怕一样。

叉完门回来,上楼的一路苗嘉颜都在前面攥着陈潮地手腕,牵着他上楼。

“小心台阶,”苗嘉颜温声提醒,“别踩空。”

陈潮走得小心翼翼,下雨天停电实在黑得太彻底了,好在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多多少少还能看见点东西。

房间里好歹还有两根蜡烛,陈潮关了门,呼了口气。

苗嘉颜不敢笑出声来,只敢偷偷地弯着嘴角。

外面的风刮得有些放肆,吹得窗户都劈劈啪啪地响。

苗嘉颜坐到床边去,刚要说话,手边碰到个东西。

他摸了摸,是个手拎袋。

“你拿回去吧。”陈潮守着蜡烛坐在桌前,跟苗嘉颜说。

“什么啊?”苗嘉颜惊讶地问。

“就当生日礼物吧,”陈潮说,“潮哥要走了,送你的。”

苗嘉颜伸手进去摸了摸,还是个袋子。

“为什么送我东西……”苗嘉颜眨眨眼睛,“你不是考完才走吗?”

陈潮嫌他啰嗦,说:“我又没说明天就走。”

苗嘉颜不说话了,抱着硬壳手拎袋坐在床边沉默着发愣。

陈潮本来想看看他,但是这种天气里,配上房间里两个蜡烛染出来的这点寒碜的光线,苗嘉颜脸白,头发又那么长,说实话陈潮有点不敢看他。

苗嘉颜又伸手进袋子里摸了一遍,还低头看,看不清楚。

“裙子,别摸了。”陈潮说。

苗嘉颜慢慢瞪圆了眼睛,看着陈潮的表情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陈潮转过去一下就马上转回来,说:“你别这么看我,我害怕。”

苗嘉颜小声问:“为什么……给我买裙子啊?”

陈潮说:“不为什么,有什么为什么。”

苗嘉颜低着头,抱着礼物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很乖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