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权佞11

一路被无视的柴少当家气得够呛, 连带着对那位没怎么见过的“林阁主”也生出点意见来。

——专程请这个吃白饭的小白脸过去,想来也是个没眼光的!

但是柴诸这点想法也只持续到见到人的一瞬间。

能凭借寥寥几次露面和几乎无人有缘得听的琴声就能和名满天下的如大家并称迟春阁的双姝,林珑自然不是普通女子。

女子一身素衣款款而来, 宛若仙子凌波, 无需任何外物矫饰。如果说如绮袖是人间艳极的绝色,勾起人世一切欲望;那她便是高居云端的仙子, 让人不敢生丝毫遐思。

柴·没见过“世面”·诸:!!!

特别是这会儿两人亲自给他开门, 一左一右。

如绮袖也卸掉了登台时过于艳丽的妆容, 但仍旧能看出细细描过妆。

云鬓堆叠花钿艳, 她一身红衣灿烈如盛放的荼靡。

柴诸觉得自己这会儿一定飘在天上,脚下踩的好似都是软绵绵的云。

事实上,要不是旁边的楚路伸手捞了他一把,他这会儿说不定就直接给两位美人来个五体投地的大礼了。

柴诸现在觉得那传言肯定是假的了,那个“这两位美人曾是霍相爱妾”的传言。

如果家里有这么两位美人, 那位霍丞相得多好的定力,才能面对如此温柔乡还不折戟,要是他,早就抱着美人逍遥快活去了, 还弄什么权?贪什么财?

但好像也有人说, 这是送给霍相的“美人计”。

想到这层,柴诸羡慕得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如果真有人愿意给他这么下套, 他还真是死而无憾了。

……

柴诸正在对着两位美人发呆, 而两位美人的视线却如有一致地落在进来的楚路身上, 楚路有所预料,也任由她们打量。

像……实在是太像、几乎是一模一样……

好似那位大人重新回来了一样。

只是太年轻了……

年轻到她们都不知, 大人也曾有如此稚嫩青涩的时候。

但是见到这孩子后, 她们却笃信, 大人的少年之时,必定也是如此芝兰玉树之姿。

……

一时之间,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人开口。

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引路的小丫头都不知所措起来。

这小丫头并不知内情,只是阁主方才从台上下来,就匆匆要去请人,若非被因为手上的伤被禄姑姑拦住,说不准就亲自去了。

小丫头本以为是阁主请人过来探讨琴技——这种事情虽然发生的少,但却不是完全没有——却没想到如夫人也在此处,而且几人明显有渊源的模样。

竟能平日里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阁主竟露出这般神情,一旁的如大家更是,小丫头几乎错觉如大家要哭了。

并非错觉……

泪珠洇花了妆容,美人就算哭起来也如此动人。

她抬手似乎想要碰少年的脸,但却在碰到之前猝然止住,僵在半空中滞了半天,好似不敢往前。

顿了好一阵儿,她才像是确认一般,轻触了一下少年的手。

在确定触到的是实体之后,又双手紧紧握住。

还在盯着美人发呆的柴诸:!!!

不等他嫉妒变形、决定跟楚路恩断义绝,就听美人声音如莺啼燕啭,语气满是慈爱……

……嗯?

慈爱?

“好孩子,叫我如姨便是。”

柴诸:??!

他怀疑自己耳朵坏了,确实是“如姨”,不是“如意”“如懿”什么的?!

但接下来的情况,柴诸不仅仅是怀疑自己耳朵聋了,他还怀疑这个和自己一块儿来的小伙伴眼瞎了。

对着这一个艳如牡丹、一个清若幽兰的大美人,对方真的一口一个“姨”地叫出来了。

柴诸:???

他只知道但凡是女人,没有一个愿意被叫长上一辈儿。

就是他亲姨母,柴家那位女当家,要是柴诸敢当面叫一声“姨”,接下来半个月保管顿顿都是清粥白菜,只吃得他面如菜色,下次不敢再瞎叫为止。

——难不成有问题的是我自己? #滑稽.jpg#

还是这种等级的大美人就是这么不落流俗、与众不同?

接下来的一切,几乎让柴诸误以为自己不是有幸被迟春阁双姝请到内室,而是到了什么相熟的长辈家做客。

反正柴诸是没想过,宛若食风饮露、不餐人间烟火的林阁主柔声问他们,“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他也没想过,名满天下的如大家柳眉一蹙,出口的却是“晚上天寒,你们怎么就穿这么点就出来?”……

虽然这一句句关切问候里面,他只是被捎带的那个。

……

…………

总之,经过一系列跌宕起伏,而若悬崖跌落又直上峭壁的心路历程之后,在得到“留宿迟春阁”这种殊荣之后,柴诸已经能一脸平静、波澜不惊,还能语气平稳地托如夫人遣人去柴家铺子给郑叔带个口信。

是的,“如夫人”。

柴诸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姨”这个让他有深重心理阴影的称呼。

说起来,对着这种人间绝色,能面不改色地叫“姨”的霍言,才是真是该找大夫去看看眼睛吧?

对于柴诸的这请求,如绮袖自是笑吟吟地应了,随手指了个小童去跑腿儿。

然后,才转过头来状似无意问道:“你母亲可姓‘柴’?”

柴诸下意识的点头回应之后,才意识到这话问的不是他。

而同时,原本正默不作声在前方一步带路的林阁主,脚步也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柴诸余光瞥见如夫人脸上的“亲切”笑意,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他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觉得自己刚才应该听从如夫人的建议,起码再添一件外裳的。

柴诸这一系列有点复杂的心里活动之后,被问的正主也终给出来答案,“并非。”

柴诸听到霍言温声道了这两个字,接下来却并不如正常交谈该有的一样说起“家母”如何,而是不在多言,好似像是要就此结束了这个话题。

柴诸对这情况有些敏感。

因为母亲生他并不光彩,柴家将他找回后,对外甚少提及他的身世。

柴诸长大后也极少提起他的母亲。

纵然在他心中,有错的绝不是他娘亲,更甚于他娘亲才是受伤最深的那个人,但是他却知道,世人的言语绝不会偏向女子。他也渐渐从幼时不依不挠的字句分辩到学会沉默,再如何不甘、如何不愿,柴诸也明白让事情在沉默中渐渐被忘却才是最好的结果,不管是对母亲、对柴家、还是对他自己。

也因此,他对这种委婉的回避格外敏锐,他忍不住转头看了楚路一眼。

——他的母亲也……

柴诸一如既往的没法从“霍言”脸上看出任何特别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