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一见钟情

聂衍站在坤仪身边,慈眉善目,满袖温风,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声是个心无杂念的上神。

可是,等他送他们出门的时候,飞叶和朱厌都清晰地听见他沉声道:“在她面前说漏嘴,你们就跟淑人一起去渡劫,渡情劫。”

两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以前的聂衍,顶多是心思深沉心狠手辣,他们挺习惯的。但现在的聂衍,不但要心狠手辣,还要背着殿下心狠手辣。

他们就想不明白,殿下都成神了,做什么还要像护朵娇花似的护着她,人家跟人动起手来,也是刀光剑影的啊。

像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思,聂衍淡声道:“你们没夫人,不太清楚这种感觉,我什么都能做,但在她面前,我就得是个不沾鲜血的好神仙。”

后半句道理他们是可以懂的,但开头那一句,属实可以不说出来。

飞叶和朱厌对视一眼,灰溜溜地离开了明珠台。

李宝松被赶出明珠台,但这府里依旧有灯火,打听消息的各家传回话去,说的都是——可能是“那位”回来了。

民间百姓都以为坤仪公主已经去世,连公主坟都有了,但名门高官不少人清楚,公主坟只是个衣冠冢,殿下当年羽化登仙之后,时不时还托梦给他们匡扶朝政,她若回来,便是神仙下凡。

世上有妖的存在,自然也有神,坤仪这样不学无术的人都能成神,那有天赋的孩子,只要潜心修习,说不定也能得道飞升,光宗耀祖呢。

于是在坤仪飞升那一年,她留下的私塾学府就空前繁荣了起来,再不用送什么东西,有的是达官贵人愿意把孩子送去读书,尤其是女孩儿。

发展至今,虽暂时没见谁家孩子当真飞升了的,但上清司里的凡人渐多,大宋的文化发展也是远超别的小国,加上贸易被朝廷认可扶持,盛和帝时期的大宋,是最有钱也是最有才的。

而当下,坤仪回来了,许多消息灵通的人家自然动了心思。

若是能让坤仪把自家孩子收成弟子,那以后就有的是仙路好走。

于是,坤仪一觉睡醒,前庭里除了多了避难的灾民,还多了堆成小山一般的礼物。

兴致阑珊地拆了几个,坤仪哼笑:“算盘打得都挺好,但也是想得太美了些。”

要是凡人随随便便就能被带上九重天当神仙,这世间哪还会有什么凡间。

“有捷径谁不想试试?也就是我还没生孩子,若生了,也当给你添一份礼”杜蘅芜跨步进来,自顾自地坐下就端起茶喝。

坤仪白她一眼:“你倒是不见外。”

“我要是同你见外,你反倒还要不适应。”杜蘅芜撇嘴,“外头堵了好多车马,我翻了你家院墙,不介意吧?”

说介意也没用啊。

坤仪好笑地看着她:“都二品内阁了,你还这么不庄重。”

低头瞥一眼自己的官服,杜蘅芜轻哼:“没什么稀罕的,若不是有人作梗,我今年都能升一品。”

“怎么?”她好奇,“我都没在了,还有人能跟你过不去?”

眼神微黯,杜蘅芜不说话了。

她端起茶喝了几口,略显烦躁地道:“你若留得久,就等我纳了吉再走。”

“哦?”坤仪来了兴致,“你又要成亲了?这次是跟谁?”

杜蘅芜对她嘴里的这个“又”字极为不满,腹诽了片刻,还是道:“崔尚书家的庶子,比我小两岁。”

“好么,徐枭阳放过你了?”

“谁管他那么多。”杜蘅芜撇嘴,“崔公子挺有意思,愿意给我入赘。”

话还没落音,外头就响起一声冷笑“老牛吃嫩草,你也是好意思。”

聂衍原本一直在旁边无声地喝茶,一听见这动静,他抬眼,往门口落了一道结界。

徐枭阳就站在结界外,脸色微青:“还有这般挡客的道理?”

坤仪挑眉,看着他就笑:“客也分两种,一个是座上宾,一个是不速之客,后者可不得被挡么?”

徐枭阳咬牙:“大宋商贸税重,我去年一年给你家交的税,还不够你请我一盏茶?”

一说这个,坤仪态度就好了。

她拍拍聂衍的手背,示意他将人放进来,而后当真给他变了一盏热茶放在桌上。

“徐东家劳苦功高,请。”

徐枭阳眼睛盯着杜蘅芜,在她身边坐下,沉默片刻,又冷笑:“也就只有庶子肯入赘,换任何一个出息一些的,都断不肯进你杜府的门。”

杜蘅芜看也没看他,兀自把弄着自己的丹寇,淡声问:“让你入赘,你可愿?”

微微一窒,徐枭阳抿了抿唇。

两人已经半个多月没见面了,她突然说这话,难道是终于想通了?

然而,不等他答,杜蘅芜便嗤笑:“连入赘都不愿,说什么情啊爱的,有什么用。”

“我没说不愿。”徐枭阳皱眉。

杜蘅芜终于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只是,这眼神里满是嘲弄,半分温情也无:“那徐东家也是没什么出息的,同崔家庶子没什么两样。”

“你!”徐枭阳气得站起了身。

他怎么能同别人一样?他如何该同别人一样!他与她自幼相识,都这么多年了,积累的情分难道只抵得上她那个只见了一面的庶公子?

坤仪坐在上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要是没记错,以前的徐枭阳才不会急婚事呢,哪怕一早与杜蘅芜有婚约,他也从来没急着娶杜蘅芜过门,甚至后来杜蘅芜入仕之前问过他,要不要成婚。

徐枭阳当时好像只当她在说笑,还说婚事哪有女儿家来急的,给糊弄了过去。

后来,杜蘅芜就与他解除婚约了。

这些是杜蘅芜去她的神庙里上香的时候说的,坤仪好巧不巧地都记住了。

在杜蘅芜的叙述里,徐枭阳应该是个利用她身份行商的无情商人,可坤仪记得,原先这人替杜蘅芜来挤兑她的时候,没少下狠手,就算与青雘有仇,要是心里半点没杜蘅芜,他也不会那么拼命,一次扔十座铁矿出来。

她和聂衍那段缘分,想想还得谢谢他。

“不必谢他。”聂衍用神识对她道,“就算没他,我也会娶你。”

“嗯?”坤仪纳闷了,“你当时不是怪嫌弃我的?”

“你记错了。”

“没有,我还记得我每回去找你,你都满脸不乐意。”

耳根微微泛红,聂衍轻咳一声。

他当时也不可能表现得太乐意吧,毕竟也没意识到后来会当真喜欢她。

说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心悦于她的?

聂衍认真地想了想,脑海里只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场宫宴。

蔺探花变成了妖怪,整个宴会杯盘狼藉,无论平日里架子多大的官,多尊贵的宗室,都被吓得抱头鼠窜,衣衫凌乱,面色惊惧。他带着手下的人慢悠悠地过去,其实是想去看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