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刺猬(第2/2页)

恐惧……什么?

洛伦佐瞪大了眼睛,他很清楚这个世界上值得他恐惧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他或许真的走出了黑暗,与其说是被恨意支配着,倒不如说支配洛伦佐的东西产生了变化,曾经那些东西是复仇、是怨恨与暴怒,但现在它们被一些崭新的东西取代了。

更珍贵、更值得为之流血的东西。

亚瑟曾经对洛伦佐说过这样的话,他失去了很多的家人,伤心的他沉浸于工作之中,不断地追猎着妖魔,走向偏执疯狂的道路,亚瑟一度觉得自己快要变成某种非人的东西,在人类的皮囊之中,那无比珍贵的心脏在缓缓变质,变得如铁石般坚硬。

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亚瑟自暴自弃地走上了绝路,直到有一束光拯救了亚瑟,那便是降生的伊芙,虽然她的降生历经坎坷,但在看到襁褓里的孩童时,亚瑟突然觉得一切似乎……没有那么糟。

一个更加美好的、更加珍贵的东西束缚住了他,让亚瑟变成了一个人,而没有被铁石所覆盖。

洛伦佐听到这些时还是不屑一顾的态度,他从不认为一个走上绝路的人会这样轻易地被拯救,因为当时他就是那样的人,可后来一切都变了,有什么更珍贵的东西取代了洛伦佐心中昏暗肮脏的事物。

比如……

比如这勉强算得上美好的世界,比如还不错的生活,比如熟悉的每个人,比如这些洛伦佐无法舍弃的东西。

“这才是我的敌人,我该打的仗。”

劳伦斯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响起,眼前的塞琉被尖锐的利爪撕得粉碎,化作燃烧的灰烬消散在眼前。

洛伦佐打了个寒颤,剧烈地呼吸着,发出沉重的喘声。

他在恐惧,恐惧那个黑暗的未来。

塞琉被洛伦佐这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她不由地后退,看着狼狈的洛伦佐,他就像刚从噩梦之中苏醒一般,惶恐、额头溢出冷汗。

究竟会是什么东西能让洛伦佐怕成这个样子呢?短暂的慌神后,塞琉反应了过来,她细致地打量着洛伦佐。

“有人会死,是吗?”

洛伦佐没有说话,对于他而言这可真是个糟糕的展开,每一次和塞琉独处都是这样,眼前这个该死的女孩总会忍不住地揭开自己的秘密。

“会是……我吗?”

塞琉直勾勾地看着洛伦佐,捧起他的脸,继续猜测着。

“不是……没什么,”洛伦佐咽了咽口水,调整着心情,“有些事你最好不要知道。”

是的,有些事塞琉不该知道,不,这次航行真正的目的她绝对不能知道。

新的轮回开始了,缄默者们的重心都被什么东西所吸引,因此禁忌的知识可以小范围内的传播,这也促使了此次前往世界尽头的行动,但洛伦佐很清楚,这次行动的成败就是一团疑云,谁也想不到最后的走向,而且即使成功了,这也不代表能结束轮回。

这是一次赌博,一旦赌输了所有知晓这一切的人都会遭到缄默者的清算,无论是洛伦佐还是亚瑟、维多利亚女王,每个知晓禁忌的人都无法迎来善终。

塞琉不能、也绝对不能知道这些。

赌输了只是他们这些人就此死去,但世界会迎来新的轮回,战争虽然惨烈,但还会有更多人的活下来。

塞琉缓缓地松开了手,有些失望地坐了回去。

“你总是这样,洛伦佐,”她无奈地叹息着,“你总是这样拒绝所有人。”

塞琉难得地幽默了起来,十分困扰地说道。

“难道你喜欢红隼那样的?”

“啊?红隼?”

情绪的突变让洛伦佐有些摸不清头脑,他被塞琉耍的团团转,真希望她永远都不会认识艾琳,不然这两个家伙凑一起,想想就很糟糕了。

“权力与财富,这些我都有了,可唯独这种……鸿沟,我是真的没办法跨越啊。”

塞琉咬了咬嘴唇,显得更加苦恼了。

“你都在说些什么啊!”洛伦佐大声鬼叫道。

“难道不是吗?我看书里都是这么写的。”

洛伦佐一怔,顿时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万千的思绪狂涌而过,从世界命运的走向,到明天早上吃点啥,思考的最后洛伦佐悲愤地想到,把斯图亚特的未来交给眼前这种人真的靠谱吗?

刚刚还是一副压抑深沉的样子,转眼间两人便因这些乱七八糟的烂话吵了起来,但两人都不傻,所谓的烂话也只是用来逃避什么的借口,渐渐的气氛又沉默了。

“洛伦佐。”

塞琉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一直都想……为你做些什么。”

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它或许能割开喉咙,但有些敌人光是割开喉咙是杀不死的。

洛伦佐没有回应,塞琉也不再说什么,起身便要离开,走到门旁时,洛伦佐突然说道。

“你有养过刺猬吗?”

塞琉回过头,不明白洛伦佐在讲些什么东西。

“其实我也没养过,有时候我会在草野里见到几只,那是个蛮有趣的小动物、浑身长满了尖刺,它也像和其它小动物做朋友,但总会不小心地刺伤到它们,虽然这不是出于它的本意,但看着自己所喜爱的流血,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吧?”

洛伦佐低垂着头,回忆着自己失去的东西,消失于暴风雨中的朋友们,那扇再也无法被开启的房门……

“但也不用太担心刺猬,刺猬活的还蛮快乐的,它的刺很尖锐,可以轻易地贯穿敌人……”

“那刺猬一个人真的能活下去吗?”

塞琉打断了洛伦佐的话,声音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回应着。

“或许吧。”

沉默、短暂的对视后塞琉推开了门,身后响起声音再次叫住了她。

“你不会死的,塞琉。”

塞琉没有回头,她离开了房间、把门带上,狭窄的空间内又只剩下了洛伦佐一个人。

此刻洛伦佐就像谈话时的伯劳一样,他的手早已抓紧了温彻斯特,手指在枪柄上反复摩擦着,望着舷窗外的的暴雨,雷霆将他的面孔映射得惨白。

“没有人会死的。”

洛伦佐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