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希望你平安

小区门口的那几棵树,叶子全部掉光,寒风变得萧瑟之时,周嘉茗分手了。

对方出轨了他们医院的药剂师。

那天晚上,周嘉茗喝了很多酒,她靠在江苑的肩膀上哭,边哭边骂。

说不专一的男人都该拉出去物理阉割。

江苑抱着她,用陪伴的方式,无声安慰。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却发生了很多事情。

江苑从前有写日记的习惯,但现在她已经很久没写了。

实在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日子好像就是复制粘贴的一般,今天和昨天没有太大的区别。

甚至可以猜到明天会发生什么。

江苑的头发长了点,总挡眼睛,她在家自己给自己剪了个刘海。

肯定不如理发店剪的好,但也看不出多少瑕疵来。

长的好看的人似乎都有种天然的优势,那就是不论什么发型都能驾驭住。

甚至于,去了医院以后,大家都夸她的新发型好看。

不知是出自于礼貌还是客套。

江苑一一的道过谢,然后换上衣服,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同一批的实习生近来总喊累,说后悔当初学医了。

江苑却不觉得后悔。

累是累了点,但胜在充实。

和主任医生查完房出来,江苑就去病房帮忙了。

近来突然降温,感冒的人多。

护士忙不过来,所以江苑也会帮忙替着注射。

病房里热闹的要命,都不是什么大病,说话的力道中气十足。

一会问还有多久打完,一会问能不能多弄几个暖宝宝,手实在冷的厉害。

江苑让他稍等,然后过去多拿了几个过来。

一个放在他手上,一个压在输液管下。

让他尽量用手隔开。

病人笑道:“咋地,怕药水被煮开啊?”

于是,满病房的笑声。

处理完这里,江苑洗净了手,去了下一个病房。

她看着病历本,病人刚缝合完伤口,过来打一针消炎药,三瓶。

门推开的同时,她才看见上面病人的名字。

贺轻舟。

与此同时,病房内的男人也因为开门声而抬起了头。

江苑愣在那里,好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她看到他手臂上的伤口了,不算太长,但也不短,已经缝合上了。

稍微稳了稳呼吸,然后问出那句:“怎么回事?”

贺轻舟最烦这种仿佛质问一般的语气,要是别人,他那臭脾气早爆发了。

可不知怎的,在江苑跟前,他再大的火气仿佛都能立刻熄灭。

轻描淡写的一句:“车祸。”

江苑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几下,手中的病例也险些拿不稳。

自从贺轻舟先前出了那些事以后,在江苑这儿,车祸的严重程度堪比世界末日。

她突然觉得嗓子里干涩难耐,好半天,才缓慢问出一句:“为什么,开车总是不专心。”

贺轻舟觉得自己大约是疯魔了,在她接连的质问之下,居然还能保持住好脾气。

并且还耐心的解释:“苏御开的车,不是我。”

闻言,江苑的神色才稍微恢复了一点:“那苏御他......”

“抢救呢,估计也就那一口气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边苏御拄着拐一瘸一拐的过来:“舟哥,怎么样?”

贺轻舟仿佛变脸一般,刚才面对江苑时罕见的那点耐心彻底荡然无存了:“老子早说让你把那辆破车给扔了,废品站都不要的车你还他妈学人飙车?”

苏御委屈:“谁让他挑衅我来着,人家副驾驶坐个辣妹,我副驾驶坐个大猛1。”

贺轻舟疑惑的皱眉:“什么大猛1?”

苏御无效解释:“就是很猛的1。”

“1?”

“gay里上面那个,苏糖和她几个同学背地里都这么喊你,说你不当男同简直可惜了。”

贺轻舟眉头皱的更深:“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烂玩意。”

苏御自己都快成残疾了,还不忘关心一下他的舟哥。

问江苑:“舟哥他咋样?”

江苑把输液管扎到输液袋中,放了点药水出来,把里面的空气排出:“没有大碍。”

他伤的那条胳膊是有纹身的。

苏御关心的走过去,扒拉他的胳膊:“让我看看他们给你缝合伤口的时候有没有把纹身对齐。”

贺轻舟不耐烦的推开他:“滚蛋。”

江苑让他把手伸出来:“可能会有点疼。”

他靠着床坐着,模样闲适懒散:“我不打麻药缝了八针,也没觉得疼。”

江苑点头,握着他的手,绑上压脉带。

拍了拍他的手背。

他的血管明显,这道步骤对他来说,实在是多余。

贺轻舟眼睫微抬,又挪开视线。

手上的触感过于嫩滑了一些,还带几分凉意。

针头注射进了血管,江苑用胶布固定。

“这几天吃饭记得忌口,切勿食用辛辣,也不许喝酒。”

他点头,懒洋洋的应:“知道了。”

苏御在一旁笑着打岔:“苑妹儿,我怎么觉得你现在特像老婆在管老公。”

贺轻舟抬眸看她,江苑倒没有太大的反应。

害羞,或是急忙反驳。

她表现的,更像是一种不在乎。

对这种调笑的不在乎。

-

那天之后,她偶尔会联系贺轻舟,询问一下他的伤势恢复的如何。

他懒得说多余的话,都是直接拍照发给她。

果然是年轻人,身体好,恢复的也快。

这才多久,伤口就已经结痂了。

确认没什么事后,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也减少。

又是一年春节,家里仍旧冷冷清清。

但心境却与往年不同了,她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团年饭,不再简单的应付一下。

哪怕这个团年,只有她一个人。

母亲的遗照重新装裱过,和姥姥的放在一起。

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已经比她年纪小了。

江苑给她们上了香。

指腹轻轻擦过泛着凉意的玻璃框。

刚被接走的那一年,她每天都会哭,那个时候才五岁。

想姥姥,同时也害怕。

大约早就有了预感。自己被拉入的,是怎样的地狱。

家中那些同龄的小辈以欺负她为乐趣,起初江苑还反抗过。

但反抗没用,反而被打的更凶。

她们每一个人都很讨厌她,骂她是不要脸的杂种。

江苑起初还不知道杂种是什么意思,是后来稍大些了才逐渐明白。

是一个不太好的词。

她很笨,脑子也不太好。

所以每次考试结束,几个姐姐妹妹拿着接近满分的试卷坐在客厅里接受表扬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待在房间,反复的看书背书。

以往受了委屈还能给姥姥打电话。

再后来,打过去的电话开始变得无人接听。

最后彻底成了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