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她最后和他说了一声再见……

江苑无奈的笑了笑。

见他还喘着气,便知道他是一路跑过来的。

进屋给他倒了杯水:“你家里那边,不用留下来守岁吗?”

他确实有点渴了,一杯水很快就喝完,答的漫不经心:“我也不是第一次偷跑出来。”

是啊,在他们都还很小的时候,贺轻舟经常在大年夜出来陪她。

陪她堆雪人。

江苑看着窗外干净的地面:“只是可惜,今年冬天还没下过一场太大的雪。”

贺轻舟也不知在想什么,就这么沉默着。

过了许久,他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我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搭了个戏台子。”

说到这个,江苑突然想起来了。

方才的遗憾一扫而光,她笑了笑,说晚上有戏曲表演,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听。

贺轻舟见她笑了,便也笑了:“去。”

她换了身衣服,枣红色的粗呢外套,头发应该是自己随意的卷了一下。

看上去少了几分平日里清雅,多几分俏皮可爱。

他们去的晚,前面的位置被占完了,便随意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坐下。

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幼时不觉得,年纪长了,倒能听出些许韵味来。

江苑问贺轻舟:“我听说贺奶奶从前也是唱戏的?”

人渐渐的多了,身侧人来人往的,贺轻舟担心她被撞到,脚勾着她坐着的椅子,将她往自己身边拖。

“嗯,昆曲。”

贺奶奶走的早,江苑只见过照片。

那张全家福里,抱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女人。

那时她的年龄不算大,脸上有着自然老去的细纹,但眉目却是温柔的。

穿一身水绿色旗袍,脸上带笑,瞧着怀中婴儿。

“贺奶奶很厉害。”

他不置可否,笑了笑:“我就不厉害了?”

玩笑般的语气。

江苑便也笑了:“厉害,你最厉害。”

身前身后皆是灯火通明,平淡,却又不平凡。

戏曲会唱到很晚,江苑反而先熬不住了。

贺轻舟和她一起回去。

家家户户门前的灯笼都是亮着的,这片儿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隔壁阿姨回家拿钥匙,碰见江苑了,眼神暧昧的朝贺轻舟那个方向笑了笑,对他两的事也闭口不问。

小年轻害羞,她都懂。

但还是忍不住埋怨一通:“穗岁那个死丫头也不知道去哪了,吃完年夜饭就没了人影。”

江苑笑笑,安慰她:“她朋友多,八成是一起去玩了。”

“朋友还好,如果是男朋友,我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屋内带了些凉意,把灯打开,小乖立马就跑过来。

蹭蹭江苑的脚,又去蹭贺轻舟的脚。

大有一副雨露均沾的模样。

贺轻舟敷衍的摸了它几下,目光落在江苑家的冰箱上。

问她:“今天吃了些什么?”

江苑便把菜名一一报了出来。

他眉头微皱,倒是不出他的预料,简陋且单调。

“饿了没,我给你煮点饺子?”

她面带难色:“可是家里没有现成的饺子。”

贺轻舟问:“饺子皮有吗?”

她点头:“有。”

于是贺轻舟开始剁馅。

江苑最喜欢吃的。

他缠着宋邵安的外婆学了好久才学会。

江苑中途进厨房看了一眼,一米八七的贺轻舟,袖口往上卷了几截,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且漂亮。

衬衣下摆齐整的扎进裤腰,上面系一条黑色的皮带。

侧身拿香油时,隐约可见腰线轮廓。

这副模样出现在厨房,实在是违和。

不知怎的,江苑看着,就有些挪不开眼了。

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饺子终于煮好。

他分成两碗端了出来,大的那碗放在江苑面前。

江苑看着比她脸还大的碗,稍稍沉默片刻:“你是想撑死我吗?”

“吃不完就剩着。”

“浪费粮食不好。”

他无可奈何,又带些纵容宠溺的笑:“吃不完还有我。”

也不知是江苑小瞧了自己,还是贺轻舟太懂她。

那一碗饺子她全吃完了,就差没把汤也给喝干净。

还从里面吃出了一枚硬币。

这是北城的习俗,吃出硬币代表接下来的一年都有福气。

以往家里只有江愿她们几个的碗中有硬币,她从未吃出来过。

眼下自然是高兴的,将那硬币洗干净了,宝贝的不行。

那枚硬币和向云青给贺轻舟的不是同一枚。

贺轻舟收拾了碗筷,进到厨房。

还不忘取笑一下她:“刚才是谁担心吃不完的?”

江苑不好意思叫他做完饭还洗碗,说她来洗就行。

贺轻舟便不再坚持,而是站在一旁,身子靠着墙,几分慵懒闲适的模样。

看她洗碗。

“你做的饺子,和外婆做的一个味道。”

他轻笑一声:“学了一个多月,能不像吗?”

外面热热闹闹,不时有孩童的打闹声传来,偶尔偷着响起几声炮仗声。

屋内暖色的灯,也将往日空冷的屋子衬出几分烟火气来。

有时突然讲起从前的事了,两人对视一笑。

或打趣,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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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忙完这一切,打开电视,正巧赶上春晚的后半场。

桌上放了点干果和热茶,江苑刚泡的,还带热气。

暖烘烘的屋子内,小乖窝在她怀里,贺轻舟则坐在她身侧。

偶尔给她开个核桃,剥个橘子。

平和却不过浮于面上,不知是谁先挑起的话头。

话题朝着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却迟迟无人触碰的伤口按了下去。

贺轻舟问她:“什么时候走?”

江苑抱着小乖:“年中吧,还没给具体时间。”

他点了点头,突觉烟瘾犯了,于是拆了渴薄荷糖扔进嘴里,大力咬碎。

夜风突然大了起来,窗户本就松动,现下被吹的发出些许声响。

贺轻舟突然笑了一下:“你说,我能活到下次见你的时候吗?”

看似玩笑,实则在问一场归期。

江苑答非所问:“你会长命百岁的,我求过观音娘娘了。”

要不怎么说,动情太深的人,全身都是破绽呢。

光是这一句平平淡淡的话,就足够让贺轻舟苦苦支撑的情绪轰然崩塌了。

他不再说话,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怎么可能甘心呢,明明只差一点点了。

可命运却和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那个晚上,他们在一起守岁,春晚结束了,也没换台,晚间节目是重播之前的老电影。

看到一半江苑就睡着了。

抱枕放在沙发扶手上,她靠着抱枕,睡颜安静。

贺轻舟回房拿了床被子给她盖上。

然后在一旁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想将这张脸牢牢记住,记的清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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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的很快,尤其是心里念着,希望时间慢些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