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两年

江苑走后,贺轻舟照常过着自己的生活。

旁人是看不出异样来的。

你看,没有谁是离了谁就活不了的。

苏御接手了自家娱乐公司,但依旧游手好闲,挂了个名便继续逍遥自在。

贺轻舟偶尔会在工作方面点拨他一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却浑然不在意,说他本身在这方面就没经验,做与不做都这样,还不如不做。

如此,贺轻舟便随他去了。

海滩这儿常有人来喂海鸥,甚至不少外地游客专门慕名而来。

不过前阵子听说海鸥吃错了东西,集体拉肚子,倒是吓退了一大批游客。

今天明显人少了许多。

贺轻舟吹着海风,指间夹着烟,坐姿闲散,看着海面上的游轮。

他最近时常看着这些交通工具发呆。

有时是看着轮船,有时是看着天上的飞机。

他总在期待,期待这里面坐着返航的江苑。

哪怕深知这不可能。

但人活在这世上,不就是图个念想吗。

有在旁边偷看他许久的小女生,迟迟不敢上前,最后被她的小姐妹怂恿一阵,终于鼓起勇气。

哆哆嗦嗦的询问他的号码。

他揿灭了烟,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笑容还算礼貌,却又浮于表面:“不好意思,已婚。”

清清冷冷的扔下这句话,他起身离开。

贺一舟婆家那边出了些状况,便把向云青扔给他养了一阵。

他虽然年纪小,但事儿也不少。

从小被惯坏了,一点不如他的意就哭。

贺轻舟被弄烦了,提着他的衣领子把他扔给阿姨。

让她帮忙看着。

“您别让他上二楼就行。”

阿姨点了点头,抱着他去哄:“哎哟,小祖宗怎么哭成这样了。”

向云青委屈的靠在阿姨肩膀上:“舅舅坏,坏舅舅!”

冬至以后,北城的温度下降的很快。

贺轻舟慢慢的把烟给戒了。

有时酒局上有人递烟,他也统统给拒了。

工作繁忙时,大大小小的应酬自然少不了。

能推的他都推了,实在没法推的,就过去走个过场。

但也不久待。

宋邵安笑他:“你这生活作息,比外婆的还要健康了。”

他咬一颗薄荷糖,瞧着院子里正堆雪人的向云青。

年关近了,他们都回了大院,偶尔也聚聚。

薄荷糖咬的咔咔作响:“我还得长命百岁呢,不健康点怎么行。”

宋邵安眼底的笑便浅了些。

手边的茶都放凉了,他也忘了喝。

难受的又岂止贺轻舟一个呢。

他好歹还见了她一面,好歹还陪了她那么久,好歹也让她有过不舍。

可自己呢。

她大抵都忘了有自己这个人吧。

宋邵安当初把话说的足够满,他喜欢江苑,哪怕贺轻舟记起来了,他也要喜欢她。

可真到了那个时候,看见贺轻舟的颓败模样,他反倒狠不下这个心来了。

也罢。

反正他把这段喜欢都藏在心里这么多年了,也不怕再多藏些年头。

院里起了冷风,树上的雪也簌簌的往下掉。

贺轻舟突然想起了去年听的那场戏。

唱的什么,他也记不清了,但他始终记得那碗饺子的味道。

她倒是吃的一干二净。

也不知道今年,她能不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饺子。

外婆在里面喊他们,饭菜好了,让他们赶紧进屋,别吹久了冷风,给吹感冒了。

“也不知道苏御那个小兔崽子怎来的这么晚,这都几点了。”外婆单独给向云青开了小灶,吆喝宋邵安去给他打个电话。

贺轻舟长久没有反应,仍坐在那张上了年岁的竹椅上,望着檐上雪发呆。

他这样反常的次数多了,反倒成了正常。

外婆叹一口气,进屋多泡了壶茶,安神的。

准备待会让贺轻舟带回去。

-

冬雪消融,又是一年新春。

向云青长高了不少。

贺母说,这个年岁的娃娃就跟雨后春笋一般,长得快。

衣服基本上是两三个月一丢。

先前那些都穿不下了。

贺母每每说到这话时,都意有所指的咳上一声:“也不知道我这有生之年,还能不能抱上孙子。”

贺轻舟坐在沙发上,正看着电视。

他如今少看财政新闻了,看的多是一些全球类的。

什么地方又有战乱,什么地方起了大规模的传染病。

听到贺母的话,他漫不经心应一句:“您平时也没少抱向云青。”

贺母急了,坐直了身子:“小童那是外孙,我要抱的是孙子!”

“您要什么样的,改天我去领养一个。”

他这个散漫态度差点把她给气死。

懒得再和他讲。

贺轻舟也难得落了安静,继续去看自己的新闻。

小姑娘是真的心狠,嘴上说的再见,实则一点念想都没给他留。

甚至连微信都注销了。

好在,微博似乎被她遗忘。

于是那些为数不多的内容,被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多遍。

——生日那天突然想吃荔枝,跑遍了整个水果店都没找到。于是去蛋糕店给自己买了一块巧克力蛋糕,没点蜡烛。

——很累,压力很大,比实习的时候还要累。同时又很庆幸,遇到的都是不错的人。

——叶子开始泛黄了,江北的秋天好像来的比北城要快。不记得是第几个自己单独过的中秋节了。

——有在努力生活,病情也好转了许多。

——我希望平平安安的那个人,有平安吗?

——欠你的生日愿望,最后一个,已经许过了哦。明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手指轻抚过屏幕,仿佛隔着岁月的长河,在和她对视一般。

他在屏幕外头,她在屏幕里头。

江苑生日那天,贺轻舟买了很多荔枝。

家里关着灯,巨大的银幕上,正一遍一遍放着他们从前的录像。

仿佛是把他们从前的人生又过了一遍。

一年了。

距离江苑离开,已经有一年了。

这一年多来,他既怕没有她的消息,又怕有她的消息。

经常做噩梦,有时突然惊醒了,身上的睡衣全被冷汗洇湿。

然后他就再也睡不着了。

冲了个澡,换上衣服,出去看月亮。

月亮那么圆,也不知道她那边能不能看到。

或许,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们在同一个时间点抬头。

看着同一个月亮。

戚穗岁的电话是下午打来的,江苑走之前给小乖找了一户领养的,对方是为了让小猫陪陪老人家,这样互相都有个伴。

江苑也是觉得老人家脾气好,又和蔼,所以才点头同意的。

不过前阵子老人家去世了,他们又常年不在家,所以想把猫给送回来。

戚穗岁都快气死了,说他们不负责,把小乖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