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陆皇后训斥了一番侄女,见她眉目低垂,眼眶含泪的可怜模样,有些心软。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长叹一声,陆皇后按了按眉心,语重心长地说:“瑶瑶,你别怪姑姑太过苛责。旁人看咱们陆家,都以为是鲜花着锦,殊不知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可能落个满巢倾覆的下场。”

这话勾起了陆瑶上辈子的血泪教训,她抬起盈盈泪眼,认真点头:“姑姑,瑶瑶晓得了,是瑶瑶的错,姑姑教训得是。”

陆皇后抚了抚微微凸起的小腹,欣慰地说:“瑶瑶长大了。姑姑和肚子里的小表弟,以后可都要仰仗你。”

陆瑶被这话惊到了,小嘴微张,讶异地望着她,讷讷道:“姑姑……”

陆皇后看她这表现就知道她还明白,索性挑明了:“瑶瑶,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个位置上,后无退路,只能往前走。可陆家根基浅薄,若有薛家和杨家扶持,方有一争之力。你回去后,好好劝薛煦州回定州薛家军大营,若是杨丹凝回京,你也要好好跟其相处,消除她的芥蒂,争取让杨家能为本宫所用。”

前一个还行,后一个,陆瑶是百般不情愿。杨丹凝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时时刻刻在提醒她,她抢了别人的姻缘,面对杨丹凝,她心里就烦躁厌恶。

见她没马上应声,陆皇后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了,不禁有些失望,加重了语气:“瑶瑶,杨家掌握着拱卫京城两营之一的西大营,便是太子对其也是颇为客气,让你跟杨丹凝搞好妯娌关系,哪里委屈你了?况且,你若对杨丹凝好,薛煦州心里的愧疚也会减轻不少,时日长了,你婆婆也会对你刮目相看,有助于你在薛家立足。”

这番话说得陆瑶心里更乱,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敷衍地点了点,赶紧转移开了话题:“我晓得了,姑姑,你能不能找人帮我看看这是何物?”

说话间,她将攥在手心的瓷瓶拿了出来,递给了皇后。

陆皇后接过,还没打开盖子就大致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因为这味道实在是太熟悉了,自从圣上沉迷炼丹之后,身上就经常带着这股味。她拧着眉道:“应该是某种丹药,你从哪儿来的?”

太子没骗她,这真的是丹药,不过具体的功效是不是如他所言就不知道了。

陆瑶眼含糊道:“街上碰到一个老道士,说是跟我有缘,送给我的。姑姑,你能分辨出这药有什么功效吗?”

陆皇后将瓷瓶还给了她,轻嗤:“瑶瑶,你可别信那些牛鼻子老道的,什么长生不老,青春永驻,真有这本事,咋不先用在自己身上?不过都是忽悠人的罢了,这玩意服用多了没好处,你现在怀着身孕,可别拿自己的身体冒险。”

陆瑶将瓷瓶收了起来,乖巧应是:“姑姑,我晓得的。我就是看这瓷瓶漂亮,留着玩而已,不会傻乎乎地吃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

陆皇后总算欣慰了:“瑶瑶很懂事。”

陆瑶低垂着眉眼,做乖巧状。实则心里百转千回,这次进宫,她本来是打算将太子要挟她这事跟姑姑和盘托出,寻求姑姑的意见和帮助。

可姑姑言语之间净是让她多忍耐讨好许殊之意,定不会允许她向许殊动手。

若没有发现许殊的反常,陆瑶也就乖乖听话了。可现在她已经猜测到许殊很可能跟她一样是重生的,并早早设下了陷阱等着她,陆瑶自是不甘坐以待毙。

许殊有上辈子的记忆,她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不死不休,不可能像姑姑说的那样,她讨好许殊就能和解的。既如此,她只能趁着许殊还没有防备,先下手为强,也只有这样,才能藏住她的秘密,不然早晚有一天,许殊会在薛郎面前揭穿她的。

陆皇后怀着身孕,又天天为自己的命运、陆家的命运劳神费力,说了这么一会儿话身体就有些疲倦了,也没察觉陆瑶在走神。她摁了摁额头说:“时候不早了,你身体有孕,本宫让人送你回去。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平安将孩子生下来。”

“是,谢谢姑姑。”陆瑶福身行礼,乖巧地跟着宫人出了宫。

回到薛家的马车上,她才松了口气,只是脸上丝毫不见喜色,反而笼罩着一层阴云。

小玉看得不解,轻声问道:“姑娘,你怎么啦?可是身体不舒服?”

陆瑶摆手,闭着眼睛说:“小玉,给我找一个小猫过来。”

小玉虽有不解,但见陆瑶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便没再多言,只应了一声是。

马车穿过宽阔喧嚣的大街,总算回到了薛府。

车子刚一停下,帘子便被掀开了,薛煦州穿着一身靛青色的长衫,站在马车外,关切地看着陆瑶:“瑶瑶,累了吧,我扶你!”

他伸手搀着陆瑶,小心翼翼地将其扶下了马车。

陆瑶感受着他的珍重和爱护,心跟裹了蜜一样,甜甜的,但想到许殊,她的心里又涌上了一阵阴霾。

见她情绪不对,薛煦州扶着她的胳膊低声问道:“可是娘娘说了什么?”

陆瑶赶紧摇头:“怎么会,姑姑那么疼我,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只是薛郎,你一直在家里陪我,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薛煦州瞥了她一记:“今天怎么想起问这个?呆在自己家,怎么能说无聊。”

陆瑶一时有些语塞,但她没忘记陆皇后的叮嘱,张了张嘴说:“都说男儿志在四方,我这不是怕耽误你吗?”

薛煦州眼神中闪过一抹深思,往常怎不见她这么善解人意?估计是宫里说了什么。薛煦州有些不悦,皇后这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

不过在陆瑶面前,他倒没显分毫,只是柔声安抚她:“不耽误,如今定州无大的战事,又有煦明在,没什么可让我操心的。”

“可是,煦明到底年轻,也没经历过大的战事,还是薛郎你去坐镇比较让人放心。”绞尽脑汁,陆瑶总算想出了这么个理由。

薛煦州揉了揉她的头:“你多虑了,煦明从小习武,武艺高强,在军中也是身先士卒,风评很好,又有叔伯们辅佐,没甚不放心的。”

“就是有薛煦明在才让人更不放心呢!”陆瑶脱口而出。

闻言,薛煦州立马停下了脚步,侧头盯着她:“你什么意思?说啊,说清楚,怎么不说了?”

陆瑶头一次看到他发火的样子,惊慌的同时,也觉得委屈得很,说话不过脑子,将心里想的全一股脑的倒了出来:“我说错了吗?本来就是,他去云州大营,让你留在京城做闲人,不是想夺你的权是什么?人家心里早有小算盘了,就你还傻乎乎的相信什么兄弟情谊!”

听她这样猜忌自己唯一的亲弟弟,薛煦州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极其难看,手甩开了扶着她的胳膊,声音冷得像冰渣子:“当初是你希望我留在京城多陪陪你的,关煦明什么事?煦明替我驻守边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薛家军不是我薛煦州的私军,这是属于薛家祖辈留给薛家子孙的担子,煦明作为薛家嫡孙,这军中主帅的位置他坐与我坐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