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薛煦州本以为重金悬赏要花不少时间,谁知他一提,崔管家就说见过别人家贴这样的告示。

旁边的秦管事还说:“大奶奶如今有孕在身不方便,夫人那也离不了人,不若大公子先回去,等老奴和崔管家拟出了章程,再送给大公子过目。”

薛煦州一想也有道理,他着实不放心重病的母亲和孕妻,便将此事交给了他二人去办,然后迅速地返回了母亲的院子。

刚走到院子门口,薛煦州就看到愁眉苦脸的素云低着头出来。

他脚步一停,不悦地说:“你怎么没在里面伺候夫人?”

素云赶紧福身行礼,解释道:“大公子,大奶奶让奴婢去买些夫人喜欢的玫瑰酥。”

他娘现在这情况,还吃什么玫瑰酥啊,胡闹!薛煦州心有不悦,可也不好当着一个丫鬟的面数落陆瑶,轻轻颔首,略过素云踏进了院子。

来到主屋的廊下,他看到香云尽责地守在门口,便没多说什么,抬脚跨了进去。

一进屋,薛煦州敏锐的五感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内室传来急促的喘气声,似乎还有扭打的声音,他来不及细想就听到了狰狞的女声传来。薛煦州大步越过屏风,跨进内室,看到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在他心里中一直很善良、柔弱、单纯,只是有些娇气和爱使小性子的陆瑶面目狰狞,仿若发了疯,用力掰开他娘的嘴,拼命往他娘嘴里灌东西,嘴上还吐着最恶毒的语言。

薛煦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一瞬,薛煦州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人撕裂成了两半。他飞快上前,一把拽住陆瑶的衣领,将她拖离了母亲的床,丢在地上。

缺了盖的白玉瓷瓶从陆瑶怀里掉了下来,咕噜一声滚在地上,里面褐色的细小丹丸散了一地,似在嘲讽他的愚蠢和自以为是。

陆瑶见是他,脸色蓦然大变,疯狂褪去,血红的眼睛里沁出泪珠,哆哆嗦嗦地唤道:“薛……薛郎……”

薛煦州看也没看她一眼,疾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床边,握住许殊的手:“娘,娘,你没事吧,是儿子不孝,是儿子害了你……”

边说话,他边手忙脚乱地将滚落在枕头上,许殊脖子上的丹药给一粒粒找出来。

里面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香云,她轻轻进屋,隔着屏风试探地问道:“大公子,可是要奴婢进来伺候?”

薛煦州如梦初醒,立即大声喊道:“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快点,就说知道夫人的病因了!”

香云吓了一跳,连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听到她远去的急促脚步声,薛煦州总算是缓了过来,保持着双膝下跪的姿势,小心地掰开许殊的嘴,小心翼翼地说:“娘,你刚才有没有吞进去,咱们吐出来啊,吐出来就好了……”

虽然不知道陆瑶给许殊吃的是什么,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玩意。

许殊轻轻摇头:“没,没咽进去……”

“那就好,娘,对不起,是儿对不起你,是儿害了你……”薛煦州握住许殊的手,深深地忏悔。

聒噪!许殊吐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娘困了,想睡一会儿……”

薛煦州听到这话,又惊又惧,生怕她一睡就不起了:“娘,你别睡,再撑一会儿,大夫马上就来。”

可许殊还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薛煦州看到这一幕,心里的恐惧无边无际的蔓延,生怕许殊这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忽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扭头,厌恶地盯着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坐在地上的陆瑶。

活了两辈子,陆瑶第一次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厌恶,几近崩溃,捂着脸急急辩解道:“薛郎,薛郎,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

他都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她还拿他当傻子。

薛煦州心里窝了一团火,可现在不是跟她计较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克制着动手的冲动说:“解药呢?拿来!”

陆瑶直接被他问傻了,连连摇头:“这……这不是毒药,没有解药。这是一个老道士送我的丹药,说是可以延年益寿。大夫都说没办法治娘了,我才想试试的,薛郎,你相信我,无缘无故地,我害娘干嘛?”

这理由真的是无懈可击,薛煦州都几乎要信了。可他忘不了站在屏风后听到的那句恶毒的话。

“别找借口,解药给我,先救娘!也别拿什么这是延年益寿的良药来糊弄我,真这么好,那你吃几颗试试!”

听到这话,陆瑶下意识地摇头,屁股往后挪:“不,不……我,我肚子里还有孩子,薛郎,薛郎,我怀了你的骨肉啊……”

薛煦州讥诮地看着她,再度伸手,只有两个字:“解药!”

陆瑶这下是真的差点崩溃了,她抱着头哭道:“没有解药,这就是丹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真的,你相信我……”

看陆瑶的表情不似作伪,薛煦州眼底的那丝希冀褪去。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紧紧握住许殊的手忏悔:“娘,都是儿子的错,你一定要挺住,煦明很快就回来了,你不是还等着抱孙子吗?你醒来,只要醒过来,我们什么都听你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崔管家的喘着粗气的声音:“大公子,大夫来了,夫人可是醒了?”

薛煦州连忙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快,让大夫进来给我娘看看。”

得了他的首肯,崔管家冲信得过的老大夫点了点头。

老大夫提着药箱进屋,看到内室如此混乱,很是诧异。不过大户人家的事少掺和,他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地走到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许殊的面相,语气有些沉:“大公子,夫人的症状跟昨日似无甚变化。”

薛煦州没接话,侧身将位置让给了大夫,然后抓起滚落在地上的白玉瓷瓶,连同里面剩下的丹药,一块儿递给了大夫:“你看看,我娘应该就是服用了此物才生病的,大夫,有没有什么解毒的法子。”

老大夫接过瓶子,放在鼻端嗅了嗅:“大公子,这似乎一味丹药,里面具体加了什么,还得问炼丹之人。”

薛煦州目光一转,盯着陆瑶:“说,里面都加了些什么?”

陆瑶哪知道,她不断地摇头:“薛郎,我不知道,是一个老道士给我,我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害我,你要相信我,我怎么会害娘呢……”

陆瑶这回学聪明了,知道万万不能将自己跟勾结太子之事吐出来,她一口咬死了是个游方道士给她的。这样也无从对证,兴许她还能逃过一劫。不然说实情,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老大夫似是没料到薛夫人生病还有这等内情,颇意外,安静地杵在一旁,没敢吭声。